賈琮眯起眼,凝視著對面老人,沉聲道:“陶將軍,你想造反?”
“造反?”
陶克聲音愈發大如洪鐘,他厲聲道:“老夫一生三子,皆從老夫追隨武王,為大乾徵南逐北,誓死血戰。三子二死一殘,八年前那殘廢亦死,我陶家滿門孤絕。天子要賜爵,老夫尚且不就,因為無子可傳。黃口小兒,你道老夫造反?!”
賈琮聞言,幽深的目光凝了凝,看著對面鬚髮皆張的老人,問道:“老將軍,你到底何意?王昆、姜峰之流,與劉昭白世傑勾結,罪證確鑿……”
話沒說完,又被陶克打斷:“什麼罪證?死無對證!!不管是誰,敢往老夫部下頭上潑髒水,都是我江南大營的死敵!”
賈琮看著陶克,有些納罕,心中疑惑無比。
王昆、姜峰,都是三十歲上下的青壯,看起來都是上不得檯面的潑皮,無論如何都談不上強兵悍將。
這位陶克就算再護短,也不該如此護著這樣的東西。
這其中,必有他所不知的蹊蹺。
正疑惑僵持著,忽然,身後展鵬碰了碰他胳膊,往他手裡塞了張紙條。
賈琮借收攏斗篷之際翻手一看,眼睛微眯。
這是茶娘子的字跡:“王昆、姜峰之父,皆為陶當年親兵,因護衛陶而戰死,託孤。”
賈琮恍然大悟,再看陶克,眼中忌憚之色盡去。
這個老丘八,身份太棘手,純粹一個滾刀肉。
若他真只是為了護佑部下,賈琮還真不好拿他怎樣。
自古而今,乃至未來,在華夏這片讓“忠孝節義”浸泡了兩千多年的土地上,獨特的軍華,從來不曾改變。
若無私心,陶克一心庇佑已死的部下,這種行為會被整個軍方認同,然後凝集在一起,對抗任何反對他們的人。
這股力量,別說賈琮,就是崇康帝都不敢輕逆鋒芒。
好在,陶克是因為私心,這完全是兩碼事。
賈琮將身前斗篷攏了攏後,再看向陶克,淡漠道:“之前本座曾好奇,以王昆、姜峰腌臢之流,怎能身居高位,手握重權,後來探聽了下訊息,才知道此二人生父,皆為陶將軍當年之親兵。他們都有個好爹啊……
本座身上這個二等伯,尚且要往雅克薩城下,甘冒槍林箭雨走一遭才能得,他們就靠有一個給陶將軍當親兵的爹,他們的爹又救過陶將軍的性命,所以就能直至高位。
在陶將軍的眼裡,大乾的軍制,又算得了什麼?
也是,你連爵位都不在乎,還會在乎什麼?
只是,這不是你為所欲為,踐踏國法的理由。
陶將軍不是想問,本座為何會親手誅殺王昆、姜峰二人麼?
原本此案本座是準備讓江南大營自查的,既然陶將軍力有不逮,查不出什麼……
這等論罪誅九族的謀逆大案,便再由我錦衣衛接手吧。
十天之內,本座會給你一個清晰的交代。”
說罷,瞥了眼陶克老臉上終於維持不住的霸道,賈琮譏諷的冷笑一聲,轉身就要走。
卻聽身後一聲爆喝:“站住!!”
陶克麾下一遊擊一揮手,數百營兵列陣上前,將賈琮一行人圍了起來。
長槍相向。
賈琮霍然轉身,反手抽出天子劍,厲聲道:“大膽!!天子劍在此,爾等欲謀反耶?”
到了此刻,他不得不打出這張底牌。
怪不得崇康帝對軍方忌憚至斯,這群混帳,果然無法無天!
賈琮先前的擔憂沒有錯,陶克這等老丘八,根本不懼怕天子劍,他目眥欲裂,拱手大聲道:“昔年亞夫軍細柳,天子至營門不得入。入則徐行,不得驅馳。亞夫曰:介冑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天子曰:此真將軍也。
今日便是天子親至,亦介冑之士不拜。
汝黃口小兒,狐假虎威,假天子劍行亂事,本督焉能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