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奴才,多是狗眼看人低。
只這幾天,她就品嚐夠了箇中滋味。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落下臉來數番遣人求見賈琮。
若能讓賈琮開口說句話,她的處境便不會太過艱難。
只沒想到,賈琮會先一步開口。
而這顯然不會是巧合……
尤氏如今其實算是在最好的年華,她出身鄙薄,原不過是賈珍妾室,卻因聰明乖巧,懂事順心,所以在賈珍原配過世後,被順勢扶正。
能以一介苦寒之身,位居寧國大婦,儘管是續絃,也可想而知,她的容顏如何,心智如何。
在曹公紅樓中,對她的描寫便是“死金丹獨豔理親喪”。
一個“豔”字,道盡風華。
論容貌論心智,絕不在鳳姐之下。
然而尤氏卻極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賈琮這般照顧,絕非與賈珍之流一般。
且不提他年紀差別,只那雙平靜到清冷的眼睛,尤氏就知道賈琮對她連起碼的欲.念都沒有。
或許,是因為賈琮知道她和賈璉醜事的緣故……
念及此,尤氏又羞又愧,幾無臉抬頭見人。
不過她到底是從“底層”爬起來的,沒有因這些小心思耽擱了“大局”,她面帶十分感激的看著賈琮,道:“三弟的心意,嫂子明白,只是如今我和秦氏身份不大方便再住寧安堂,哪怕三弟不在京,也難免有人說閒話。我和秦氏都是福薄之人,只求苟且餘生,卻不能因為我們讓三弟擔上不白之名,若是如此,我們就是死一萬次也難贖大罪……”
見賈琮微微皺眉,還想說什麼,尤氏愈發感激,提前堵道:“三弟能有此心,就比什麼都強。”
賈琮聞言沉默了下,又問道:“大嫂,秦氏呢?”
尤氏嘆息一聲,道:“家裡才出了這樣的事,她父親和兄弟先後過世,再加上她心思本就多,老太太、太太讓我們搬回來後,她就一病不起……”
賈琮聞言,皺眉道:“可曾請了郎中瞧過?”
尤氏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打發了個嬤嬤,請了同仁堂的一個郎中,問了兩句開了個方兒……如今不比從前,蓉哥兒沒回來前,秦氏見不得外男。”
賈琮聞言沒有義憤填膺,在這個純粹的男權社會,女人的貞.潔大於天,連最接近後世風格的葉清,都有諸多枷鎖困擾,更何況是區區一個落敗孫婦?
雖同為女人,可在賈母、王夫人等人的眼中,賈家的清譽,顯然不是秦氏的安危能比的。
王熙鳳都是如此……
這也不能怪賈母、王夫人等人心狠,千百年來華夏大地上都是如此,歸根到底,這本是男人制定下的規則。
想了想後,賈琮道:“這件事我會和鳳嫂子說的……”
尤氏苦笑了下,簡直無地自容的低聲道:“鳳丫頭……如今話也不同我說的。”
平兒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口,對於尤氏和賈璉的勾當,她一清二楚,不止王熙鳳對她說的……
今日之所以跟著賈琮一起來,也是為防萬一。
深宅豪門中,不甘寂寞的女人不顧廉恥的勾引男人,這種事連舊聞都算不上。
賈琮對這種私德之事沒法判斷對錯,他當然不贊同尤氏和賈璉的做法,可賈珍娶尤氏為妻,卻將尤二姐、尤三姐當成頑物,甚至連賈蓉都不乾不淨,這種做法,若還要求尤氏心中無恨,也是太道德婊。
他幫不了許多,也沒太多時間和興趣,只是到底是人命……
他想了想,道:“二嫂那邊我去說……另外,寧安堂大嫂不願住,那就去旁邊的寶茹院吧,這裡太偏。”
尤氏聞言,再止不住眼淚了,眼神婆娑的看著賈琮,就想拜下。
賈琮忙給平兒使了個眼色,平兒會意後趕緊上前攙扶住。
寶茹院是原賈珍寵妾單獨居住的一處院落,前後兩進套院,比現在這座寒酸之處強百倍不止。
尤氏見平兒來扶她,便知道賈琮是為了避嫌,心中愈發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