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前廳內忽地安靜了許多。
賈璉猶豫了下,道:“老爺,若果真有個萬一,難道三弟不能回來?”
賈政瞪眼道:“若只是隨軍駐紮九邊也罷,可璦琿那邊正在戰事中,你見哪個戰場上的軍卒打到一半,後方報喪就要回家的?咱們到底是以軍功起家的勳貴門第,雖亦以孝道治家,但能在戰場上立下軍功,保證門楣不墜,便是最大的孝道。”
賈璉聞言登時不出聲,賈琮也感慨不已。
這也是前世一個疑惑……
一本紅樓裡,著實死了不少人。
可是,衣麻戴孝的卻幾乎不曾見過。
唯獨鬧出一次孝事,還是王熙鳳抓姦尤二姐時,將賈璉告到衙門,才提了什麼國孝家孝,但也只是個幌子罷了。
不說別人,就是黛玉,母喪在前,父喪在後,也不過爾爾,依舊穿紅著翠。
所以可見,紅樓世界裡的孝在生前,不在身後。
聽聞賈政的安排後,賈琮緩緩點了點頭,沉吟了稍許,道:“老爺,雖然兵部的公函要求在十月中至璦琿大營,還有近兩月時間,可關外此刻已經下雪,路途不好走。所以侄兒打算,後日一早出發。”
“這樣急?”
賈政、賈璉聞言紛紛一驚。
賈琮搖頭道:“寬裕點時間總是好的,路上不必急著趕。”
賈政聞言,輕輕一嘆,面色有些落寞道:“家裡果真是落寞了,要是你祖父還在,怎會有今日之難?”
縱然武王光耀千古之時,榮國公賈代善亦是不容忽視的一大軍頭。
整個開國功臣一脈,唯有榮國公傳至第二代,這也是榮國府之前如此超然的緣故。
可現在……
寧國一落,榮國已然有獨木難支之相。
賈琮笑著勸慰道:“老爺,事在人為。祖宗當年篳路藍縷,以啟山林,比今日之難何止百倍?卻依舊創下了這份家業。
侄兒雖不才,卻亦有志氣,建功立業,光宗耀祖。”
看著容貌神俊的賈琮目光中的自信,賈政老懷甚慰道:“好,好啊!琮兒所為已經是光宗耀祖了,你那幾首詞,必能流傳百年,那四言,更能名震千古。這次出征,我不盼你建功立業,也不求你於武功上追趕先祖,只要能平平安安的歸來,我就心滿意足!那樣,才是真正的大孝,你記下了嗎?”
賈琮躬身領命。
賈璉正想說些什麼,前面門子卻來通秉道:“老爺、二爺、三爺,外面來了永興坊葉家的馬車,說是要請三爺去哩。”
賈政、賈璉、賈琮三人聞言,面色均微微一變。
方才崇康帝派黃門傳下那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命賈琮不準和葉清鬧脾性,卻不想是應在這裡。
連宮裡都知道如今賈琮對葉家的不喜,可想而知,賈琮此刻的心情。
當日在武王府受辱,又在宮裡經歷那一遭,賈琮心中的屈辱是這個時代任何人都想受不到的。
和在賈家受氣不同,在賈家,任何時候賈琮都有掀桌子的能力,也有遊刃有餘的自保能力。
可是那日在武王府,及後來在宮裡面聖時,那種生死榮辱俱被人掌握,身家性命都在人一念之間的感覺,著實令賈琮發自心裡的厭棄。
奴才二字,簡直令人作嘔。
雖然即使在崇康帝面前,他也不必自稱奴才,可實際地位又與奴才有何不同?
生死皆操於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