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且如此,何況跟他的人?
咱們女人家,終究是妻以夫貴。
還有你姨母那邊……”
說著,薛姨媽面色微微變了變,目光隱隱出神,道:“你那姨母,當年便是個厲害的,這些年雖然吃齋唸佛,可你看鳳丫頭在的時候,敢對她有一絲不敬?你若是和寶玉……她念在親上加親的份上,還會疼你。
可你若是……
你連現在的鳳丫頭都未必強的過!
你也大了,又是個有心的,自幼也見識了不少。
當明白,大家子內宅事,哪有那麼簡單輕快?
你瞧著他家老太太、你姨母還有鳳丫頭她們光彩,卻不知她們背後的手段!
哪個手裡沒有幾條人命?
就是珠哥兒媳婦,也不是好相與的!
我聽你姨母說,珠兒生前屋裡何曾沒有幾個人房裡人?
可你大嫂子進門兒後,也是死的死,散的散……
還有,往日裡你們只覺得東路院大太太可惡,卻沒見過她的可憐。
因為大老爺不得老太太的喜,連帶著大太太,做什麼都不得老太太的喜,底下人也不尊重。
乖女,你如今大了,動了女兒之思,本是尋常事。娘卻不得不與你敞開了說,難道日後你想和東路院大太太那樣?”
寶釵面色雪白,盈盈杏眼中的淚珠一滴滴落下,沉默了許久,方開口道:“可他……不是大老爺。”
薛姨媽皺眉道:“我知他不是大老爺,可不管他是哪個,總要聽老太太的話吧?老太太的態度你也知道了,她是喜靜不喜動的。她輩分高,地位又高,有她在一日,琮哥兒在家裡就沒有出頭之日。
縱然日後到了大限,可她臨終吩咐,大房二房不許分家,琮哥兒頭上就始終壓著叔嬸。
當初寶玉他爹還有大恩於琮哥兒,他又得矮一頭。
所以縱然老太太不在了,琮哥兒在家裡還得伏低做小!
誰跟了他,都要看你姨母的臉色,頭上頂著那麼多婆婆,你當那是頑笑的?”
薛寶釵面色愈發霜白,燭火輝耀下,沒有一絲血色,似成了透明白玉。
薛姨媽見之大為心疼,可為了讓寶釵徹底死心,又勸說道:“再說葉家那位……如今看來,她是認死琮哥兒了。雖今日琮哥兒拒了武王的逼婚,可來日還有太后,還有皇帝!
她是太后孃家唯一血脈,太后許她一世如意,她若認死了琮哥兒,到時候聖旨、懿旨頒下,琮哥兒難道都能拒得了?
就算他拒得了,他家老太太和老爺太太也拒絕不了。
這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真到了那一天,你卻情根深種,又該何去何從?
我的兒啊!娘是為了你好啊!
快離他遠些吧……咱家欠他的人情,十萬百萬兩銀子隨他拿去,我卻不能讓我的乖女受委屈!”
薛寶釵聞言,一言不發,只靜靜的坐在那裡,似一株薄帶春雨的牡丹。
一滴滴晶瑩的淚珠兒,映著燭火,順著極美的面龐緩緩流下……
容顏悽美。
不抹而紅的丹唇,微微開合著:
春日遊,杏花開滿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