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頂破箬笠下一張有幾分熟稔的老臉探了出來,正朝他燦笑。
“張丞相!?”趙賢頓覺面紅耳熱,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
稍作鎮定,慕容玉蘭慍色道:“張丞相,想不到堂堂位列三公的丞相,居然幹起覷人牆隙的不齒之舉!”
“噢!原是貴妃娘娘在此,老朽眼濁。臣張廷鶴見過娘娘,微臣在此垂釣不知擾攪娘娘與賢王在此……”張丞相故意拉長聲音,兩手食指相併,作幽會之意。口中卻只說:“在此賞景,還請恕罪!”言畢他躬下身去,又故作誠惶誠恐之態。
趙賢略微舒緩,看看張丞相手中細竹笑道:“丞相手中釣竿無線無鈎,莫非要與姜子牙一較釣技?”
張廷鶴遂撂下細竹,向賢王拱手朗聲道:“賢王果然精明,實不相瞞老夫冒著被人恥笑的風險,只是想和二位議一下朝政。”
“朝堂之事,丞相可與王爺上朝時再去議論便是。”慕容玉蘭欲轉身離去,顯然不想與他多話,
“請娘娘聽老臣說幾句再走無妨。”張丞相摘下箬笠,理了理黑白相間的亂發,“我今日來此不止是想證實二位的情意,老朽希望你們能同意讓大皇子繼承皇位。因為一個沒有權欲私念的人才能真正愛民,一個愛戀山水的人一定更愛江山。他也不會在做了皇帝後對二位不利。如果皇上駕崩……”說到此張丞相有意走近二人壓低聲音,“到時,老朽甚至可以求他暗中成全二位。”
趙賢與慕容玉蘭卻同時將身側過不語。
張丞相捋一捋胡須,面色凝重地轉向煙波浩渺的湖面。良久,轉身再次嚮慕容玉蘭深深鞠禮,“也只有大皇子繼承皇位才能服眾。如果二皇子或其他皇子坐上龍椅,必將引發大亂,且自身也難免惹上禍事,還請貴妃娘娘三思。”
慕容玉蘭垂下了遮面鮫紗,語氣異常淡漠,“丞相所言不無道理,但皇上自會有決斷,本宮豈知聖意如何。”
“老朽相信娘娘,王爺皆無私心。都想江山永固,天下太平,老朽何償不是呀!”張丞相長嘆一聲,聲音愈發顯得蒼老了。
“丞相今後可與王爺多些聯絡,不過本宮要回去了。”慕容玉蘭轉身匆匆離去。她能出得宮來一趟,實屬不易。此時更不可以在此過多停留。
趙賢雖未給張廷鶴承諾,但正如張廷鶴所言,不論支援誰做太子,他們的最終目標是一樣的。二人同時凝望那玉缽湖邊一片蒼茫的蒹葭,皆是思緒難平。
暮色漸沉,乳白色的厚霧濃靄緩緩壓近青霞山頂。常寧寺很靜,只有寺中梵音佛磬聲聲遠揚。
……
深藍幽暗的夜空殘月無形,似那若現若隱的星雲留痕。向著山巒疊嶂般的宮殿灑下些許空濛之色。
淹沒在無數樓宇中的內監府,燭燈輕淡的光照著青色羅帳。幾個人影似飄忽的魅影糾纏著投映在紗帳上,又如一場激.蕩的皮影戲。禽.獸在黑暗中露出猙獰的面孔,不堪的笑聲放肆到極點。
宣.洩的終結是一聲絕望的怒吼。“滾!都跟我滾開!”柳無情光.著殘體,手舞馬鞭。他追著懷抱衣服四散逃躥的宮女,狠狠地抽打著。
可憐的小宮女嬌嫩的面板上暴起條條血痕。口中仍不停告饒,“饒命啊!公公。”
“滾開!不中用的賤.貨,賤.貨……都是賤人。”宮女走了,柳無情仍不知是在罵誰,直到筋疲力盡,迷迷糊糊地倒地睡去。
燭滅了,夜靜了。那是死一般的寂靜。
冥冥中柳無情來到一條小巷,這裡是窮人居住的地方,破爛不堪的木屋,坑窪的街道。到處彌漫著一股腐臭的味道。
一個面龐清秀的小男孩正坐在門檻上翹首遠望。走近細細打量,這男孩怎麼象極了兒時的他。
“岑兒!看娘給你帶什麼回來啦!”遠遠的一個衣著陳舊的婦人,從包袱裡取出一塊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