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遠方,渴望看到魚非池的身影,只要看到她,就可以活下去,就能活下去!
只是他站起未久,就讓幾個人抬走。
那些人似乎早有準備,清理,上藥,包紮,一氣呵成,連馬車裡都燻好了延命的藥香,厚厚的軟墊感受不到顛簸。
石鳳岐想反抗,想掙紮,想逃離這輛馬車,想回去抱住魚非池,告訴她自己還沒有死。
但是他全身無力,連睜起眼皮的力氣都沒有,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甚至漸漸感受不到四周的變化。
馬車走了不知有多久,他被人抬下來,眼睛上蒙著厚厚的黑布,癱軟無力的石鳳岐試圖掙紮,卻輕易被人制住,一直抬著他進了這間石室。
然後聽到一陣鐵鏈的響聲,套上了他的四肢。
其實這根本是多餘的,因為石鳳岐根本提不起一點力氣來。
他全身上下都如同被人廢掉了一般,軟綿綿的,大腦總是昏昏沉沉,時不時便昏迷過去,每天昏睡的時間怕是有十個時辰,只有極少數的時間裡,他能勉強保持一絲絲的清醒。
而那一豆燭燈,滴答水聲,是他唯一知道的事物。
在這極少數的清醒中,石鳳岐努力集中精神地去想這一切,他知道,他被人下了藥,所以才會一直這麼昏昏沉沉,這些人不是要殺他,是要把他困在這裡。
但是不行啊,不能被困在這裡,他要離開,要回去,他還有大隋,還有兄弟,還有非池,必須要回去,否則,非池會瘋的!
不能被困住!
這是在他極少數的清醒中,唯一能保持住的念頭。
偶爾那些人來送藥的時候,他是在半清醒的狀態,那個“不能被困住”的念頭讓他把藥含在嘴裡,等到那些人離開,他便一點點吐出來。
一開始的時候,他仍提不起力氣,仍不能保持長時間的清醒,所以吐出來的藥很少,他昏迷的時間也依舊很長。
慢慢的,隨著吐出去的藥越來越多,他開始能保持越來越長時間的清醒,力氣也在漸漸恢複。
為了保持清醒,他躺在石床上開始想一些事情,讓大腦高速運轉,強迫自己不去昏迷,最開始,他檢查自己的身體,發現傷口已經在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痊癒。
雖然傷得太重,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但是總歸是不會再丟了命了。
但還不是時候,還不是離開這裡的時候,還沒有一擊制敵的把握,輕舉妄動只會被他們反制住,從而陷入更加不能脫身的困境中,不能沖動,不能急燥。
哪怕他的內心已被煎熬得快要不能成活,哪怕他擔心魚非池已擔心得快要走火入魔,他也不能沖動,必須忍耐,等到自己有把握了,才能動手。
他在這樣的煎熬中,神智越來越清醒,越來越清醒的後果便是,他更加能想象得出,此時魚非池的絕望,於是更加煎熬。
他陷入這樣無解的死迴圈裡,被困在這間石室中,已經快要被煎熬至死。
至死,也要忍住。
他不得不分心,讓自己想一些其他的事,不敢太過掛念魚非池,再這樣煎熬下去,他會心衰而死。
於是他開始想,是誰把他困在這裡。
矇眼黑布下的他,雙目睜大,哪怕看見的是一片黑暗,他卻像是看到了無數事情的脈絡。
黑衣人暫押不提,救自己的人,絕不是黑衣人,黑衣人只想自己死,根本沒興趣囚禁自己。
在經過了一番苦想之後,石鳳岐悲哀地發現,會這麼做的人,是他韜軻師兄。
能找到這樣一間石室,能有這樣幾個忠心的人,同時,能留自己一命卻又要把自己關起來的人,只有韜軻師兄能做到。
如果石鳳岐不推測錯,當時的韜軻應該是給商夷的細作下過一道密令,如果自己在戰場上沒有被黑衣人所殺,便把自己帶走,藏起來,不殺自己,但也絕不再讓自己出去危害商夷。
他不忍心殺害自己,也不願看到商夷敗在自己手中,所以他把自己關起來,等到一切結束之後,這些人自然會放他離開。
算無遺漏,後手不斷啊,韜軻師兄,你這無為老二的名次,當真不是白得的。
想明白這一切後,石鳳岐的胸口一陣陣抽痛,抱歉啊師兄,縱使你算盡一切煞費苦心,我也不能讓你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