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他們說話時,外面突然傳來了嗚嗚幽幽的聲音,如泣如訴,如鬼如魅,從四面八方傳來,幽幽不絕,綿綿不盡,聽著讓人後背寒毛直立,雞皮疙瘩都要掉落一地。
瞿如與商葚連忙站起來,看著四周,想聽清這聲音從何處而來,葉藏等人跑過來與他們二人聚在一起,緊張地問道:“師兄這是怎麼了?”
“不知,先看看。”瞿如抬手穩住眾,又對葉藏說:“你保護好朝妍師妹和綠腰姑娘,我與商葚去看看。”
軍營中,並無異樣,那聲音自城外傳來,一陣接一陣,像是音浪一般不停歇,如同冤鬼索命一般駭人。
軍中守夜巡邏的人最先發現異樣,握著長矛警惕地望著四周,叫醒了沉睡計程車兵,不明所以地看著外面。
漸漸地,那聲音大了起來,隱約聽得見,幽幽地聲音似乎在幽幽地訴說著冤情:“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鬼……鬼嗎?”有士兵小聲地問,緊張得發抖。
“不……不會吧,世上哪有鬼啊?”
“那這是什麼?你看天上!”
天上搖搖晃晃盡是白色的浮影,來來回回,快速地掠過夜空,遠看著,就像是一個個來索命的厲鬼,慘白著臉色,伸長著舌頭,來向活人討債。
瞿如取過箭,向天一箭,射下來一件白衣,白衣上面還有一條細細的線,瞿如知道,這是有人像放風箏一樣,放起了這些白色的衣物嚇人,可是,他這一箭,還不如不射。
衣服上藏著血包,落到地上時,一蓬紅血濺在士兵臉上,直接嚇得他們大喊大叫,揮動著雙手幾乎像要發瘋了一般。
軍中有不少人,是坑殺過那四十萬俘虜的,那樣的事情誰也無法輕易忘記,誰也不敢說已經放下,不再做噩夢,夢裡總是鮮血淋漓,人頭滿地。
每一天,他們都會害怕,這些人會來找他們報仇,索命。
哪怕過去了這麼久,只要有人提起,依然是禁忌,誰也不敢將這樁事訴之於口。
當耳邊傳來幽幽鳴鳴如鬼似魂的哭聲,當天上盡是來來回回的白色魂魄,他們幾乎在一瞬間就想到了,這是那些,被他們所殺的人,化作厲鬼,來索命了。
軍中一開始只是三五成群的騷動,漸漸形成大片的混亂,最後,整個大軍都要亂作一團。
本來,他們的精神就已經到了極度緊張,將要崩潰的邊緣,每天都在擔心,商軍會不會打進來,大隋馬上就要完了,他們馬上就要死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有惡鬼來襲,足以讓他們,全面崩潰。
大軍崩潰,是一件極其,極其可怕的事情。
比起普通人崩潰來說,軍中將士崩潰意味著,最可怕的後果……
“營嘯!”
向來沉穩,見慣了各種大場面的瞿如,幾乎驚叫失聲。
營嘯是什麼?
營嘯,是軍隊暴動最可怕的一種。
軍營,是最為肅殺之地,軍中有“十七條律五十四斬”之嚴規,長久離家,密集戰事,血腥殺戮,生死難蔔,命不保夕,這一切都會讓大軍精神緊張,極度壓抑,心理會有一定程度的扭曲。
在這種情況下,任何異樣的聲音或者事情,都有可能造成軍中嘩變,所以除非是慶功時刻,平日裡,軍中是連大聲說話也不允許的。
軍人跟普通人有著天差地別,若是魚非池在這裡,她會用戰爭後遺症來解釋。
受了刺激計程車兵在尖叫過後,很快就會陷入歇斯底裡地自相殘殺,廝打鬥毆都是輕的,啃噬生咬之事都有可能發生,平日裡的積怨,軍中的拉幫結派,在這種時候都會一股腦發作出來。
而營嘯,正是指這種嘩變。
而軍中所有嚴酷到很多人不能理解的軍紀,正是為了防止營嘯發生。
當初,魚非池讓瞿如坑殺四十萬俘虜的時候,也正是因為擔心那些俘虜會造成營嘯嘩變,到時候,幾乎不用等商帝做什麼,大隋的人就會自相殘殺殆盡了。
瞿如知道營嘯,是因為石鳳岐跟他講過,當初在學院的時候,魚非池與他推沙盤擺棋子演練之時,用過此計,鬼夫子稱此計為至毒之計,有如惡虎食子之狠,還說魚非池看著倒是人畜無害,怎麼想的計謀都這麼刁鑽狠毒……天才曉得,那時的魚非池,不過是藏了些私心,想把這些東西都告訴石鳳岐罷了,當年的她自持老成,不與後生為伍,要告訴石鳳岐一些“過來人”的經驗,也繞上九曲十八彎。
後來石鳳岐把這種情況告訴了瞿如,是讓瞿如能更好在軍中防止這種情況出現,而瞿如帶兵這麼多年,今日第一次遇上了這種後果最為可怕的局面。
並且,這個局面,他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住。
營嘯一旦發生,便是滔天的災難。
大軍陷入了混亂之中,已經有人開始紅了眼,不過多時,便是自相殘殺的開始,只要見血光,只要有人出了第一刀,那便是不可遏制的大隋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