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美的符合了鬼夫子的期盼,成為了眾人所想要的那個魚非池,但願世人開心,有這樣一個救世主。
“師妹!”朝妍沖進來,滿面淚痕,葉藏跟在她身後,緊緊地拉著她手臂,怕她做出沖動的事來。
魚非池抬頭看了一眼朝妍,笑著打招呼:“朝妍師姐。”
“你都做了什麼啊,師妹,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啊!”朝妍哭喊著,“師妹,你怎麼能做這種事?”
“我只是做了最正確的事。”魚非池笑著說,低下頭,繼續寫著信。
朝妍掙脫葉藏,沖上前去,奪魚非池手裡的筆扔到地上,大聲地質問著:“那是四十萬條命啊!”
“戰場上死的人就少了嗎?反正都是死,以什麼樣的方式死去,重要嗎?”魚非池笑問她。
朝妍看著淡笑如常的她,突然覺得眼前的小師妹陌生無比,像是她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人,但是朝妍不死心,不甘心!
“小師妹,我知道南九的事對你打擊很大,可是你不能變成這樣,你這樣你怎麼對得起南九?怎麼對得起我們這些人?師妹,去阻止蘇於嫿吧,你不能這樣!”朝妍低聲哀求著,泫然欲泣,她的非池師妹,怎麼會變成另一個人?怎麼會比蘇於嫿還要狠毒?怎麼能想出那樣的計策?
她從來都不是罔顧人命的人啊!
魚非池抬手擦掉朝妍臉上的淚水,笑容溫柔又體諒:“別哭,以後這樣的事還多著呢,哪裡哭得過來?我家南九啊,也一定希望我可以做最正確的事,只有這樣,我才能快速地完成天下一統,才對得起他為我而死……”
“不是這樣的,師妹不是這樣,你錯了,你的方法錯了,你要天下一統可以,但不該用這樣的方法啊!”朝妍抽泣著,肩頭都一聳一聳,“南九,他絕對絕對,不想看到你這樣啊。”
魚非池笑了笑,指頭撚著朝妍的淚水,那笑容分不清是什麼意味。
她說:“朝妍你知道嗎?我們七子下山那日是五月初五,天地交泰九毒日首毒之日,陰陽相爭生死分判之時,到那日之前,我們七子若不能一統天下,這天下就廢了,所有的努力和犧牲都變得毫無意義。朝妍,我們連一年的時間都沒有了,那麼你來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對呢?”
她低下頭,到底沒跟朝妍他們說,五月初五之前,若不能天下一統,便是七子命歸西天之時,不想嚇著她。
朝妍卻一把抓住魚非池的衣襟,提高了聲音質問著:“師妹,你有沒有想過,你讓瞿如做了這種事,以後他要怎麼做人?你讓商葚師姐怎麼做人?你置他們於何地?你有沒有想過,那是戊字班的人,你毀掉的是什麼你知不知道?師妹,你怎麼可以這樣?”
魚非池看著朝妍抓著自己衣襟的雙手,太過用力,所以她指骨泛白,所以看得到她內心的悲憤與痛苦。
魚非池只是笑了笑,說:“知道啊,不殺千千人何以為將?不滅萬萬人何以立國?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你知道?你讓瞿如坑殺俘虜四十萬,你讓四十萬人變遊魂野鬼,你一句話,就讓四十萬人葬送性命,兩個字,就讓瞿如背負千古罵名,這天下一統之後,瞿如與商葚將如何在這世上立足?你真的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朝妍睜大著眼睛瞪著她,有些恨,還有些無奈和痛心。
魚非池推開她,理了理衣衫,重新挑了隻合手的筆,低頭寫著信:“知道。”
朝妍退了兩步,似是害怕這樣沉靜的魚非池一般,一邊搖著頭一邊說:“師妹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所以我害死了南九,害死了阿遲,害死了艾司業和老教老授院長,害死了挽瀾,害死了音彌生,害死了卿白衣,害死了向暖師姐,甚至害死了大師兄,是啊,我以前是多麼善良,多麼高貴的人啊,有用嗎?”魚非池抬頭看了她一眼,笑了一聲,複又低下頭去,自答:“沒用。”
“那些人的死跟你沒有關系,那不是你的錯,師妹你要把這一切都強加在你自己身上嗎?是隻有這樣,讓你的良心每日飽受煎熬,才能活得下去嗎?可是師妹,不是活著的人更重要嗎?”
朝妍哭著看著她,誰能把那個曾經的小師妹還回來?誰來幫她找回以前的那個小師妹啊?
魚非池沒再接話,只低頭繼續寫著信,朝妍師姐啊,你要知道,活著的人的確重要,可是如果我不能把你們也保護好,那你們也會變成死去的人。
不要再死人了,就到這裡結束,如果可以保護你們,那麼我惡名加身有什麼關系?
大家臭名昭著一些有什麼關系?
活著就好,你們活著就好。
葉藏抱住哭到快要失去力氣的朝妍在懷中,看著神色淡然的魚非池,許久沒說話的他開口道:“打擾小師妹了。”
魚非池手腕頓了一下,眼睫輕顫,複又繼續寫信,筆跡很穩,字跡不亂。
她抬頭看了一眼倚著門欞的石鳳岐,帶著撕皮連肉卻不動聲色的笑,問:“你也要來指責我嗎?”
石鳳岐搖頭,說:“我來陪你。”
陪你一起下地獄。
六月初一,鐵面豪將瞿如,坑殺商夷俘虜四十萬,令人聞風喪膽,驚煞天下,所在漳城,得斷頭谷惡名。
百年過去,此地依舊殺氣升騰,鬼魂繚繞,森冷寒意使六月天可飛雪,萬千亡靈不肯輪回,每逢夜起,可聞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