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忙碌近半個月之久,停泊在這裡的大船像是在此處生了根,安靜地定在此處,沉默地容納著貨物,填充滿它的貨倉,看著吃水線一點點下沉。
有一天,忙碌的人們突然迎來了一陣適宜的南風,蔫頭耷腦的船帆圓滾滾鼓起,漲滿了風,颯颯作響,聽得是誰唱了一聲,轟轟烈烈的船隊,下洋去。
海岸線上的海花目送著密密麻麻的海船走遠,它們等著一個高高的浪頭,可以推著浪花上岸,沖掉海灘上那些繁雜無邊的痕跡,恢複這裡的平滑細緩。
離開海岸線往內走,沿著西北的方向,斜斜地穿過整個白衹,在看夠了白衹的大海之後,看一看白衹的河流山川,聽幾個不痛不癢的小故事,唱幾首不三不四的小曲兒,順道祭奠一番白衹先帝與那位仁慈善良,包容溫厚的大師兄竇士君,便可以來到一處讓人心頭嘆三嘆的地方,武安郡。
圍繞武安郡有過太多的故事,或者說事故,每一次這裡出事,都代表著一場動亂的開始。
若說白衹是夾縫之國,那麼武安郡便是夾縫之塞,他牢牢地卡在那個地方,卡死著大隋的最後一道關隘。
武安郡的城民們在失去過一次這座池後,不再鬆懈懶惰,把一切希望都寄託給守城的將士,他們開始武裝起自己,若下次敵人再來犯,城中每個人都將是戰鬥力,在大隋,石鳳岐與蘇於嫿把這稱作守備軍,平日種地,戰時殺敵。
是另一種舉城皆兵的化用,只不過更加溫和,也更容易管理些。
好在這個地方很穩妥,雖然聽說來自商夷的初止好多次要攻打此處,但是都被瞿如的大軍打退出去很遠,遠得連線近那條連通大隋與蒼陵的生命線都很難。
瞿如一股作氣,將初止所率領的大軍攻退數城,幾乎直逼商夷國都金陵。
好在初止進有步,退更有度,精確地控制著節奏與鬆弛,每一次瞿如攻進幾城,他總要拿回一些,再退一些,再拿回一些,如此往複。
終於瞿如打進了商夷的腹地,將初止遠遠地趕走,初止連看都別想看到武安郡,就更不要提攻打武安郡了。
瞿如所心煩的事情是,要怎麼樣才可以一舉把初止這個煩透了的大軍徹底剿滅,否則他們三不五時就來騷擾,著實讓人心煩。
瞿如的大軍,在當時,遠離了白衹與大隋,直接進入了商夷腹地。
沿著商夷再往南下,便回到了蒼陵北部,回到了石鳳岐與魚非池這裡,整個須彌大陸以北一個小半圓便畫成。
魚非池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覺得商帝此刻的安靜不同尋常,他一定會有什麼舉動方是,但是魚非池無法獲得對方的情報訊息,而商帝那樣的人已經不是靠推測,推揣摩能算計得到他的心思的。
就算魚非池絕不可能料得到商帝有毀蘇門這手棋一般。
這種對未知的肓瞎感讓魚非池越來越不安,她不習慣事情超出視野範圍太多,她看不到對方的下一步棋什麼,這樣被動的局面,很不利,她很不喜歡。
在這種不安愈演愈烈的時候,葉藏找到了她與石鳳岐。
葉藏找了個藉口把南九支走,甚至連遲歸也一併支開,關上門來,神色極為嚴肅地看著他們二人,葉藏很少有這樣嚴肅的時刻,魚非池也不得認真起來。
“我有兩件事,是剛剛確認的訊息,必須要告訴你們。”葉藏站著說話,連坐下都不肯。
“說吧。”
“一,有人在私販兵器,地點就在白衹,那裡我以前有一個鍛造場子,我散了家財之後,得到那個場子的人是我以前商盟的人,他前兩天跟我通訊,說是有人從他那裡買了一大批精良的兵器現貨,不久前剛交貨。他本來覺得白衹舊地是大隋的地盤,我跟你又是兄弟,以為這生意是跟你有關的,才敢接下來,結果,這批兵器半個月前出海了。”
“二,白衹與西魏有大量的失蹤人口,大隋也有一部分,這些人口多是孤兒,流浪漢,石師弟,小師妹,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葉藏雖在南燕時散盡家財,可是他沒有散人心,他在金錢江湖上依舊有著一定的地位與影響力,這就是江湖地位。
憑著這樣的江湖地位,商場江湖上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總是會來通知他,這是對他的尊重,更是盼著這位曾經財可通天的財神爺幫他們把把脈,不要徹底亂了這世道上的銀錢規矩。
而這兩樁事,顯然是江湖要事。
不管是兵器還是失蹤的人,在此時此刻這等冰兵器時代,在戰火紛飛的情況下,都只有一個用處,那就是戰場殺敵用。
魚非池手掌輕輕按住椅子扶手,壓住內心的輕顫,慢聲說:“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