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無為學院啊。
她此生命運真正開始的地方。
等到艾幼微發完了脾氣,魚非池才扒著石鳳岐肩膀一點衣服露出兩隻眼睛,鬼靈精怪地眨了眨,就跟很久很久以前,她還是學院弟子的時候一樣,總是有一萬種方法可以把艾幼微氣得上躥下跳。
她笑聲道:“艾司業,兩位院長大人,你們這是給我送終來了啊?”
“送你大爺!會不會說話!”艾幼微怒喝一聲。
“我記得,十年期內,你們無事是不會下山的,我們也不上山,這……你們不是來給我收屍送終,跑來幹啥?”魚非池小聲地反駁。
“來看你作死啊。”艾幼微說。
“作不起來了,反正要死了。”魚非池樂呵呵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三位長者俱不再說話,看著魚非池笑得一臉稀爛的面容神色悲愴難過。
以前在學院的時候,她就是個不服管教的,不說不把天王老子放在眼裡,至少天下人個個都尊敬的鬼夫子,她從來沒當回事過,成日裡想著就是怎麼躲懶,怎麼逃下山,怎麼過她的逍遙小日子。
那時候她快活得像極了後山裡的那隻羽毛鮮豔的知更鳥,自由自在的,想飛去哪裡就飛去那裡,身體也倍兒棒,吃嘛嘛香,一覺睡到大天亮。
怎地鬧騰鬧騰,鬧到了這半死不活的樣子?
艾幼微在心底沉沉地嘆了聲氣,那時候送魚非池他們七子下山,魚非池還在跟鬼夫子鬧脾氣,鬧別扭,想沖下山去,結果又被懸天索道難住,怕高的她氣得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委屈得想哭,紅著鼻頭倔著小臉再也不肯回頭看一眼無為學院。
那個的時候的魚丫頭,可真是招人喜歡啊,又跳脫又快活,滿腦子的奇妙主意,古怪道理,胸有千般丘壑卻只一心躲懶只圖高人放過。
他捧在心尖尖兒上的寶貝丫頭,可被這世道折磨慘了,靈魂死幾回,命運多波折,這一路來啊,她可是受了不少的苦,想想都讓人心疼。
“來,讓司業看看,你長高了沒有?”艾司業握住魚非池手腕,拉著她站起來,像個仁慈的長輩看著自己的後輩孩兒,眼中滿滿的都是憐惜與寵愛。
魚非池搖搖晃晃站起來,在艾幼微跟前轉一圈,笑嘻嘻道:“不僅長高了,還長漂亮了。”
“不怕醜。”艾幼微笑罵一句,心間卻有些悲涼,這丫頭的脈像,叫魚翔脈,是七絕之脈中的一種死脈。
魚翔脈似有似無,乃心絕之脈。
凡見七脈者,必死無疑。
這麼年輕,這麼好看的魚丫頭,要死咯。
魚非池撲進艾幼微懷裡,擁抱著他:“司業啊,我好想你。”
“不恨學院啦?”艾幼微輕笑,寬大的手掌撫著她後背。
“不恨啊,從來也沒恨過。雖然我還是討厭學院裡的那一派亂七八糟的規矩,以後要是有說書人說故事,鬼夫子肯定是大魔王!”魚非池撅著嘴,咕噥一聲。
“院長可掛念你呢,時不時就來跟我們說叨起你,他要是知道你這麼說他,肯定傷心死了。”艾幼微笑話一聲。
石鳳岐看著在艾幼微懷裡撒嬌像個小孩子般的魚非池,悄然別過頭去不忍再看,暗自死去的心髒抽搐著發疼,比當初心疾發作之時更為難忍。
這麼多人愛著你,非池,你怎麼能死?
“我下山的時候帶了一壇杜康酒過來,想喝嗎?”艾幼微清清喉嚨,笑眯眯地看著魚非池。
魚非池興奮地點頭:“好啊好啊。”
石鳳岐敲她額頭:“好什麼好?”
“人都要死了,還管那麼多幹嘛,先喝個痛快吃個痛快再說,是吧?”魚非池掛在他脖子上,晃著身子撒著嬌。
“那不許喝醉。”石鳳岐摟著她細腰笑容寵溺,像是想把滿心滿腔所有的愛意都拿出來寵她的那般寵溺,夾帶著無數的心疼與痛楚。
三位長者看得一臉驚詫,嘴長大得都可以塞進一個拳頭,這還是以前的魚非池與石鳳岐?
記得以前,石鳳岐簡直是拿魚非池毫無辦法,處處碰壁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