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非池望望天,看著玄妙子:“您能不能行了,能不能說句鼓舞人心的話了?能不能有點同情心道德心了?嘴這麼惡毒,當心被雷噼啊你!”
玄妙子便洗洗手,端了旁邊一杯還溫著的茶,他是說不來誇魚非池的話的,不如什麼也不要說了。
魚非池看著他:“你在這兒幹嘛?”
“看你換他的命。”玄妙子說。
“能不能出去啦,等下我痛得打滾很丟人的。”魚非池是個怕疼的,這點她從來不否認,她根本不耐揍,不抗疼。
“你痛得打滾也是自找的,老朽在此,是確保你不會死在此刻。”玄妙子……也是耿直。
魚非池見趕不走他,有些沮喪,自己怕疼就怕疼咯,還得在別人眼前丟人,實在是有點沒面子。
唉聲嘆氣一番,魚非池轉頭看著石鳳岐,笑嘆一聲:“你起來之後可別生氣啊,我這也是沒招了。”
石鳳岐差點沒氣死。
他受了多重的傷,他自己心裡有數,有多疼,他心裡也有數。
所以當他醒來看到魚非池像條死狗一樣趴在地上,全身上下汗水濕透,臉色白得像是刷了三層牆粉,嘴唇都沒有血色,烏黑的發被打濕粘在她額頭上。
再看一看旁邊倒榻的桌椅,想來都是她熬不住這疼痛打翻的,手指在地上抓出了一道道血痕,指甲裡都是血汙跟灰漬。
她真的很怕疼的,怕到不願意受傷任何傷遭任何罪,她抗疼這件事情上,她完全承認自己的無能無用,半點也不願意逞強,半點也不想做高貴堅強的奇女子。
那蠱好厲害的,魚非池輕輕嘆聲氣,閉上眼睛心念一動,石鳳岐的那些傷口慢慢消失,他的傷口淡一些,魚非池承受的痛感就強一些,他受了多少傷,魚非池承受多少痛,再加上他的高燒啦,他的心疾啦,他一身的舊傷舊病啦,什麼亂七八糟地全都往魚非池懟著。
有那麼點兒像是誰拿著條無形的鞭子在抽打著魚非池,抽打得她在地上翻滾,哀嚎,看不到流血的傷口,卻真實紮實地痛著,骨頭被砍斷的痛,皮開肉綻的痛,心疾絞碎的痛,石鳳岐怎麼受的傷,她就怎麼痛。
痛到最後暈過去,外面的人想沖進來,玄妙子手一揮,木門變鐵門,誰都撞不開。
他慢慢地喝著茶,看著魚非池在他面前痛到跌倒在地,痛到翻滾哭泣,痛到罵天罵地,而他始終只慢慢地喝著茶,無動於衷一般地看著,直到她暈過去。
其實玄妙子知道,只要魚非池願意,她隨時可以停下來,只需要一個念頭就行了,心念一動就能結束她的痛苦,後果嘛,無非是石鳳岐繼續傷著昏著,也許還有……死著。
玄妙子饒有興趣地看著魚非池痛苦哀嚎的樣子,想看她能撐到幾時,撐到幾時會停止這一切自殘般的傷害。
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貪生怕死,貪快活怕痛苦的魚非池,哪怕已經快要把無為學院的祖宗十八代罵個祖墳冒青煙,也不肯動一動心念結束這痛苦。
玄妙子笑一笑:“大概,這便是她可以成為遊世人的原因。”
認準了一件事,死都要做到。
石鳳岐抱著魚非池將她放倒在床榻上,他覺得他快要氣炸了,氣得完全不想看見魚非池,氣得想掐死她,氣得想一巴掌扇醒她。
他氣到心裡快淤死去,兇狠地看著躺在床上只剩下小半條命的魚非池,就算是這會兒罵她兇她她也不知道了。
他能明顯地感受到,他的身體已經複原了,外傷連著心疾,都已經好全了,可是石鳳岐卻覺得,不如讓他死了快活,魚非池這麼做,可有想過他會心疼到何種地步?
他回頭看了看地上的血印子,那都是魚非池一道道抓出來的,又看了看坐那方安穩如尊石佛的玄妙子。
“是你種的蠱?”石鳳岐握緊拳,剋制著內心升騰而起的火氣,怕自己一拳過去打死那老頭。
“是她讓老朽種的蠱。”玄妙子糾正了他的用詞。
“她叫你去死,你去嗎?”石鳳岐冷笑。
“若為天下故,有何不可?”
“出去,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