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只是看一看這些信,都已經這般難以承受,而自己跟魚非池兩人,這一個月來,一直在親歷著這些事,他們的震驚與詫異,誰敢想象?
眼看著音彌生化身成魔,眼看南燕一夕之間改頭換面大變樣,眼看最易奪取的勝利果實都被毀掉,他們經歷的這一切,又誰能體會?
所以,魚非池的憤怒,疲憊,質問,都變得那般的合情合理。
不止是蘇遊啊,蘇於嫿一手看似高明的棋,毀掉了太多人,太多心血,太多努力。
石鳳岐拈走幾片流連在魚非池發端的落花,說:“南燕現在,鐵桶一塊,上下一心,舉國皆兵,我大隋大軍,半點也進不得,而且有被打退的跡象。”
石鳳岐的大軍都是蒼陵人,如果連蒼陵人都無法抵擋南燕人的反抗,可以相信,現如今的南燕,已經是何等恐怖的模樣。
他們就跟瘋了似的,南燕國內凡是拿得動兵器的人,都是瘋子,徹徹底底地發了瘋,要跟所有入侵南燕的人決一死戰,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
南燕瘋了。
蘇於嫿的嘴唇輕顫了一下,連忙穩住,沉聲道:“這是我惹出來的麻煩,我會解決。”
“這不是一個人能解決的問題,我與非池也沒有問罪於你的想法,非池更不需要你的歉意與後悔,我們只想讓你明白,並非所有事,都是能算計得到的。這世上有太多的人心莫測,蘇師姐,絕望之下的人,是有你難以想象的力量的,我之前不將南燕逼得太緊,防的就是他們被逼得狠了反咬一口。當初南燕覺醒的人只有一個音彌生,我應對起來綽綽有餘,如今整個南燕都覺醒了,你喚醒了一頭,可怕的野獸。”
南燕先帝的死,並沒有帶來南燕的投降,人們都知道了,先帝是大隋的人刺殺的,大隋的人不止屠城殺民,他們還殺了一直抵抗一直戰鬥的先帝陛下。
本是想借著燕帝之死引導南燕投誠的蘇於嫿,被音彌生化解成為了仇恨的助燃劑,人們痛恨大隋,弒君屠民。
南燕將與大隋,不死不休。
短暫的失神之後蘇於嫿便快速定下心神,絕不讓茫然這種無用的情緒佔據她。
目光堅定,她連帶著步履也堅定,她走向魚非池與石鳳岐,聲音都堅定:“就算南燕真的已經變成了一頭被我喚醒的野獸,我也會除掉這頭野獸,絕不會讓他成為天下一統的毒瘤之地!”
魚非池嘆嘆氣,知道蘇於嫿這是認真踏實地為大隋考慮,她也不好再說蘇於嫿什麼,雖然蘇於嫿到現在為止也沒有多提蘇遊一個字,但是魚非池已經放棄了去提示她,有一個人為她而死這件事。
她是根本不會意識到的吧?
“現在攻克南燕只能是硬碰硬,南燕上下再無軟肋可以被我們利用,以前我們最占上風的地方是南燕人有心投降,只是燕帝死撐不肯。現在南燕上下都不會再降了,而且對大隋的抵觸情緒也到了巔峰,想要攻克南燕,我們也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略過那些紛繁的心思,魚非池定了定心,說起了眼下最緊要的事。
“這種抵觸情緒是因為屠城之事而起,現在南燕人認定了屠城之事乃大隋所為,我們便是去解釋,也是不可能起到任何作用的。”石鳳岐說道。
“我再去仔細看看南燕如今的情況,分析出結果之後再與你們相談。”蘇於嫿點頭離開,沒有半點其他情緒,只有堅定。
她是這樣信念堅定,並可以為之不惜代價的人。
石鳳岐拉著魚非池坐在花樹下的長凳上,捏著她滿是愁容的臉頰:“你不要跟蘇師姐置氣了,她說不定其實也是為蘇遊難過的呢?”
“她會難過?”魚非池表情誇張,“她要是會為蘇遊難過,我就……”
石鳳岐笑眯眯地望著她:“你就怎麼樣?”
“我就,我就……”魚非池梗著脖子紅著臉,半點說不上來。
“你就一晚上不準在上面。”石鳳岐在她耳邊細細呢喃,三分騷情,七分挑逗,逗得魚非池心神好一個蕩漾。
嚥了咽口水,魚非池薄怒著瞪他一眼:“一天到晚沒個正經,你這身子當心哪天就……”
石鳳岐溫聲一笑,還是咬著她耳垂呵著熱氣:“沒有哪一種死法會比死在你身上更讓人心滿意足。”
嘖嘖,瞧瞧這話說得,再配上他那張顛倒眾生的好臉蛋,雙眸傾城的丹鳳眼,不溺死在他柔情裡都不成樣子!
所以魚非池就心甘情願地溺死進去。
“好啦,我知道你是想跟我說不要跟師姐鬧脾氣,我不會的。”魚非池扭扭腰肢,對著他坐好,“我又不是受氣小媳婦兒,這種事我不會一直耿耿於懷非要追個結果,她是什麼樣的人我又不是不清楚。”
“就是喜歡你這麼深明大義。”石鳳岐咬了下她嘴唇,笑容甜似蜜。
紛飛的落花在他們二人四周慢慢飄落,那些夾雜在落花裡的話語都是低聲的呢喃之音,哪怕話中密佈著刀光劍影的血腥陰謀,因為是他們,因為是對方,都盈然著淡然的花色,未全使一切太過悽惶。
魚非池突然想到了六個字,伸出手來接住幾片搖搖晃晃墜落的花瓣,靠在石鳳岐的懷中盡情的貪婪這片刻的安好時光,花瓣在她指間來回轉動,她似夢囈一般輕聲地念……
“殺一城,醒一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