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多的人在犧牲一切,拼了命要想要守護,可是守護的,就是這樣的人們啊。
挽瀾提了好幾次要率軍出戰,但是燕帝始終未允,他需要留著挽瀾,說來實在可悲,燕帝需要留著挽瀾力挽狂瀾,區區一個明珠,還不足以讓挽瀾出手。
燕帝知道,真正的大難來自於石鳳岐,而不是明珠,燕帝在內心深處,是承認音彌生無法阻擋石鳳岐的。
他蒼老而渾濁的雙眼望著遠方,心裡已經做好了音彌生戰死沙場的準備,他了解那個孩子,知道南燕現在的境況已將音彌生逼到極處,他極有可能,為了南燕而死。
而燕帝,並沒有打算阻止。
他無法阻止,南燕需要有人去守,在挽瀾與音彌生之前,首先能死去的人,只可以是音彌生。
音彌生只是賢君人選,挽瀾才是南燕真正的大將底牌。
如今的南燕,根本不可能再奢想未來太平盛世年間讓音彌生做賢君,只求能渡過此次難關便是上天垂憐。
當音彌生不再是棋盤上的帥之後,他的首當其沖,決戰陣前,都變成了理所當然。
趴在燕帝懷裡的阿青伸出小手抹了抹燕帝額間的皺紋,軟軟的聲音問著:“燕帝爺爺,你在看什麼?”
“爺爺在看,未來的南燕。”燕帝輕輕拍著阿青的後背,小小的孩子在他懷中,軟軟一團,她是最無辜,也最無用的犧牲品,唯一能做的,是讓這犧牲品能夠開心安然地長大。
阿青順著燕帝的目光也望向天邊,小聲地說:“音哥哥怎麼還不回來呀?”
燕帝便說不出話,他無法告訴阿青,她的音哥哥,或許再也回不來了,帶不回來蒼陵草原上的野花,也帶不回來南燕的太平。
音彌生死咬著牙關想要阻擋石鳳岐進攻的步伐,一次次的苦戰與搏殺,換不來石鳳岐的後退半點。
石鳳岐就像是林中的萬獸之王,在這個群魔亂舞的時代,殺得暗無天日,血流成河,沒有給南燕半點應有的柔情和憐憫。
他的鐵蹄,所過之處,盡歸大隋,以迅猛的速度,殺進了南燕的疆土,不去管身後的血光滔天,他的眼前,只有南燕這塊富饒的土地,等著他去征服。
“左右兩翼包抄,其餘人等,隨我攻城!”他在陣前沉著下令,無視著城樓上滾下的巨石與木頭,還有火球和箭雨。
死亡在戰場上只是一件很稀鬆平常的事,他絕不會因為死亡帶來的恐懼而停步。
蒼陵人跟著他們的烏蘇曼向著一座座城池發起了一次次的攻擊,這些柔軟而無能的南燕城郭在他們眼中,如同紙糊的一般。
縱使音彌生用盡了全力,想盡了辦法,也不能讓南燕人提起戰鬥的勇氣,百餘來根植在南燕人身體裡的善良柔弱天性,將他們變成了林中的小白兔,天真又脆弱,善良且無用,面對著石鳳岐這樣的虎狼之師,他們腦海中生起的第一個念頭不是戰鬥,而是逃跑。
這幾乎已經成了南燕人的天性。
那麼,音彌生一個人的堅守與傲骨,好像就變成了一個笑話。
就如同一群兔子裡面,突然跳出來一隻,他揮舞著木棍長劍,召喚著其他的兔子跟他一同去與虎狼做搏鬥,其他的兔子只會把他看作神經病,當他是在發瘋,不會有人跟隨。
實非音彌生無能,而是南燕,天生不適合戰鬥。
音彌生便是再多的鐵血與雄心,也無法憑一己之力扭轉幹坤,這樣的絕望,比戰死更讓他難受。
“太子殿下,我們撤退吧!”音彌生的副將跪在地上,苦口婆心地勸著。
“你身為軍中男兒,此刻國難當頭,你竟想著撤退?”音彌生冰寒的目光看著他,雙手不知不覺地握緊。
“殿下,大隋軍威難擋,蒼陵人如同瘋子一般,我南燕大好男兒,何苦與瘋子硬拼?我們此時撤退絕非無能軟弱之舉,只是明智之選啊殿下!”副將連連磕頭,聲嘶力竭地喊著。
“臨陣脫逃,在軍法中,當以何罪論?”音彌生掀開眼皮,清寒無情的雙眼看著他。
“殿下!”副將受驚,他太過於專注保命之事,未曾發現過,他們的太子殿下,在無聲無息之間,早已換了一雙眼睛,換了一個靈魂。
“拖出去,當著全軍,軍棍打死,以儆效尤。”音彌生淡聲吩咐,看著副將的眼神如同看個死人。
旁邊計程車兵嚇得不敢多話,顫抖著雙手將苦苦求饒的副將架下去。
副將被打死的過程中一直在大罵音彌生,罵他漠視軍中男兒性命,漠視南燕子民性命,也罵他身為將軍無能窩囊,敵不過石鳳岐便要拿他們出氣,罵的話極為難聽,音彌生便只站在一邊靜靜地聽著。
等到副將最後一口氣咽盡,音彌生只看著圍觀著的臉色蒼白的眾將士,淡淡地說:“再有敢提撤退者,下場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