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白衣的內心有多悲憤,難以述說,他是鐵了心要跟商夷與大隋兩個龐然大物死扛到底,絕不投降,可是這並不是光靠一股悍勇之氣就能做到的事,不是不怕死就可以了,還需要用太多太多的智慧,去斡旋,去迂迴,去在夾縫之中求生,去賣友求榮,茍且偷生。
“溫暖啊,我一定能守住後蜀的,哪怕戰死,我也絕不會讓後蜀成為無骨無根的懦夫,你信我嗎?”他握著溫暖冰冷的手力氣大了些,像是要給自己下定決心一般。
溫暖無法回答他的問題,溫暖甚至聽不見他的聲音,她殘存這一口氣,不死不活,想當年她也是豔名冠天下的琉璃美人,天賦異稟,身帶異香,這異香是她天降福寵,也是天降大劫。
出了秘道的南九與遲歸心情也不愉快,他們知道這樣做會惹得卿白衣生氣,但沒想到,惹得他這麼生氣,真的是讓他傷了心了。
“他會答應你嗎?”南九忐忑地問道,這事兒事關遲歸以後,他也有些憂心。
遲歸點點頭,悶聲道:“會的,他會的。”
“那我們給小姐回信吧,越快越好,他們那邊還在等著訊息呢。”南九說道。
“嗯,我們去找蘇師姐的人送信。”遲歸說著停下步子,看著南九:“小師父,你會把剛剛我跟卿白衣說的話,一起告訴小師姐嗎?”
南九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會。”
遲歸笑了一下:“果然是我小師父,沒關系,告訴他們也無所謂,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我天天盼著石鳳岐死呢,最好明天他就心疾發作,死在戰場。”
兩人趁著夜色正濃,趕去送信,越快越好,越快越能讓石鳳岐早些做出決定,是攻蜀還是攻燕,越早做出的戰略部署越為穩妥有效。
這一晚送信的人不止他們兩個,還有無緣無故又冒了出來的黑衣人。
黑衣人掠過了城牆與樓闕,繞了房屋與窄巷,翻入了一處宅子的後方。
商向暖見到黑衣人的時候,並沒有多麼大驚小怪,甚至有些漠然與尋常。
“你怎麼來了?”商向暖問道,順手推了紙與筆給黑衣人。
黑衣人沒去接筆,只把懷中的信遞給商向暖。
商向暖展開一看,抬眼看著黑衣人:“什麼意思?”
黑衣人這才提筆寫字:“送往商夷,韜軻手中。”
韜軻兩個字,黑衣人寫得格外重,還在旁邊圈了兩個小圈,著重畫出。
商向暖抬起下巴審視著黑衣人:“你還認識韜軻?”
黑衣人沒理她的話,只是敲了兩下桌子,指向韜軻兩個字,然後又看了一眼躺在一邊搖藍裡的書鸞,書鸞正瞪著大眼睛好奇地四處張望著。
商向暖步子一錯,擋住黑衣人視線:“不該看的東西,別看。”
黑衣人收回視線看了商向暖一會兒,哪怕是看不到黑衣人的臉,商向暖也能感受到黑衣人身上的冷冷肅殺之氣,她不確定能不能打得過這黑衣人,但是這黑衣人若是敢動書鸞分毫,商向暖也就敢跟其拼命。
黑衣人到底什麼也沒做,無聲無息地驟然消失。
商向暖聽到外面聲響,很是自然地將手裡的信放好放進胸口,又將桌上的紙迅速折起收入袖中。
門口“吱呀”一聲,書谷走進來,看到商向暖坐到搖藍旁邊輕輕地哼著歌兒哄著書鸞,書谷柔聲道:“這麼晚了,鸞兒還沒睡?”
“等你呢,哪天晚上不是你抱著哄入睡的?”商向暖笑聲道。
書谷走過去抱起書鸞在臂灣裡輕輕地顛著,商向暖起身道:“小廚房裡給你熬著補湯,我去看看。”
“嗯,辛苦夫人。”書谷笑道,然後又道:“手上怎麼黑黑的,弄到什麼了?”
“剛在那兒寫信來著,鸞兒在這兒喊了兩聲,我就放下了,沾了點墨汁。”商向暖看了看手掌,笑聲道。
“寫什麼呀?”
商向暖拖著書谷的衣袖走到桌前,毛筆筆跡未幹,桌上信紙上的字跡未凝,信上寫著“綠腰親啟”四個字。
“你在想綠腰呀?”書穀道。
“想呀,她一個人在宮裡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唉。”商向暖嘆聲氣。
“明日再寫吧,今日天色晚了,別傷了眼睛。”
商向暖離開的時候,順手收拾了幾件書鸞換下要去洗的小衣裳,抱在手臂上,笑著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