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沒得商量,我不去,你也不能去。”石鳳岐笑說道,“而且我覺得,南九與遲歸也不會讓你這麼快就上路的。”
“那可未必,我若是跟南九好好說說,他會答應的。”魚非池皺了下鼻子,她是真不想耽擱時間,趕緊把這些大事兒收拾完,越早越好。
“現在城門把守森嚴,邊境線更是嚴加看守,若沒有我同意,你是出不去的。”石鳳岐抬著下巴瞥著魚非池,有些得意。
“這才當幾天皇帝呢,就開始濫用特權了。”魚非池鄙視道。
“我也是近來才發現當國君還有這一好處的。”石鳳岐也就踏踏實實應下。
春天到了,百花齊放。
這個長得讓人窒息絕望,充滿了壓抑與掙紮的漫長冬天,終於過去了。
過往沒有哪一個季節,魚非池走過了那麼多的地方,從鄴寧城,到如今的武安郡,中間沿途經過十數座城池,走過了無數的地方,歷經了大大小小的戰事幾十場,從清幽別致的鄴寧城小院到軍營,再到如今的武安郡臨時住所,又經歷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轉變,從絕不理天下事到以身獻天下,從寧死也不肯放手石鳳岐到如今的風清雲淡可以笑語相談。
用顛沛流離來形容也不為過吧,沒有哪一段時日,黑到那樣絕望,無助,像是怎麼都找不到出路,眼睜睜著一切美好碎裂在眼前卻怎麼也挽不回,哭著喊著也無人理會,也沒有哪一段日子,像現在這樣堅定,充滿力量,再不需要任何旁人給她信念與支援。
魚非池走在正在安靜的院子裡,吹著和暖的春風,看著剛剛抽出新芽的枯樹,枯樹逢春。
她終於有空閑下來一段日子,不用再每天辛苦,石鳳岐包攬了所有的事,從戰後重建到兵力調整,到大隋積壓了許久的重大政事做出決定,他不再讓魚非池插手半分,甚至不許任何人去打擾她,這樣一來,石鳳岐倒是忙得腳不著地,就連魚非池都有好些日子沒有看見他了。
與其說他給了自己一段休養的時間,不如說他給了魚非池一段日子,唯一讓魚非池不開心的事,就是喝藥了,一日三次比吃飯還準時,遲歸永遠按時按點地給她端過來。
但好像最近這藥真的給了她不少力氣,也不知是因為休息了一段時間的原因,還是其他的,魚非池漸漸豐盈了一些,不再像以前那樣臉色永遠蒼白得沒有血色,時不時便覺得疲憊。
她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在院子裡四處閑逛,如今她對這藥味是格外的敏感,隔著老遠都能聞得到,她苦笑一聲,循著藥味走過去,走到了小廚房裡。
小廚房裡火爐上正慢慢熬著兩盅藥,一盅魚非池的,一盅石鳳岐的,也是兩個可憐人,以前兩人活蹦亂跳的,如今都得靠著這藥汁兒來養著了。
這樣想想,魚非池也覺得造化弄人。
扇火的人卻不是遲歸,而是滿霖,石鳳岐嫌府上沒人照顧魚非池起居,見滿霖做事麻利,又通藥理,就把滿霖叫了過來,幫著照顧魚非池。
而滿霖自己也很自覺,沒什麼大事不會來打擾魚非池,更不會再時時黏著南九,這倒讓魚非池放下心來,免得哪天南九真個怒了,一劍把她砍了那才是真冤枉。
在接連不休的大戰過後,好像大家都在情事上累了。
滿霖熬藥很用心,火燒得不大不小,熬得藥汁兒噗噗翻滾,她神色專注認真。
魚非池剛準備打招呼,卻見滿霖起身從袖子裡掏出個小瓶子,往其中一個藥罐子裡倒著什麼東西,在清苦的藥味之中,這東西的味道格外強烈,撲鼻而來。
這味道魚非池並不陌生,她在軍中呆了那麼久,聞多了這味道,這是血的味道!滿霖沉穩地往左邊的藥罐子裡倒進了一瓶子血!
她神色一寒,冷了眉目,退到門後,暗自看著滿霖要打什麼名堂!
只見滿霖把瓶子裡的血倒入左邊的藥罐子裡之後,又重新蓋上蓋子,繼續熬著,再把右邊藥罐子裡的藥倒出來,盛進碗裡,端了出來。
魚非池看了一眼還熬著那一盅藥,又跟上滿霖的步子,滿霖端著藥一直走到了石鳳岐的房間,敲了兩下房門,房間裡傳出輕輕的叩打桌面的聲音,滿霖端著藥進去。
魚非池貼在窗外,看著裡面,只看得到滿霖端著藥走了進去,又轉身合上房門,石鳳岐正坐半躺在窗下的長椅上,半合著眼,像是曬著太陽一般。
滿霖把藥遞給石鳳岐:“陛下,今日的藥熬好了。”
“她的呢?”
“也好了。”
“沒被人發現吧?”
“沒有。”
“那就好。”
石鳳岐把桌上的藥倒進房中的盆栽裡,莫名取出了一把短匕首,拉開衣襟,朝著自己胸口就刺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