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地動山搖,突然天崩地裂,突然地塌了。
就好像是平整的大地突然凹陷了進去,如同一個碗的形狀一般,在地上凹出了巨大的陷阱,陷阱裡立滿了冰冷的刀槍,森冷無情地對著上空。
韜軻騎著馬瘋狂後退,他走一步地上的黃土地凹陷一塊,就像是地震來時,大地在碎裂一般。
他的人沒來得及跑掉,驚聲尖叫著掉進了巨大的陷阱裡,有的人雙手死死地扒著上面的地,不想掉下去被刀劍刺穿身體,可是大地一點點淪陷,一點點毀滅,他們跟著黃土,伴著慘烈的叫喊,在半空之中瘋狂的失聲呼喊。
呼喊聲此起彼伏,每一道都短促而急劇,然後戛然而止,接著是沉悶的“嗤”“嗤”“嗤”,一聲一聲,一次一次,那是利器穿透身體,割裂生命的聲音。
這場戰事能打這麼久的原因,不在於誰強誰弱,而在於石鳳岐一直有意要把韜軻的人慢慢圍攏聚在一起,在混亂無章的戰場上要做到這件事是很難的,所以花費了石鳳岐很長的時間,才終於辦到。
而他到陵昌郡這麼久,並不是一事無成什麼也沒做,相反他抓緊了一切可以把握的時間,訓練著這些心懷懼意計程車兵們聽他號令,隨他指揮。
只有在絕對服從他命令的情況下,才能把韜軻的人不著痕跡不被韜軻發現地聚在一處。
然後,便是這處他日夜不歇準備的陷阱。
陷阱看似粗糙,做來卻不是很容易,那是無數個夜晚裡,石鳳岐派人從陵昌城中開始挖地道,一路挖通挖到這方戰場的,這就需要更多的時間了。
早在石鳳岐還在瞿如軍中的時候,他就已經派了信讓人做這件事,等著日後可用。
支撐陷阱的是無數根木樁和石頭,等到時機一到,韜軻的人在這裡聚齊,石鳳岐便會下令,砍斷木樁,撤走石頭,讓大地淪陷,讓刀劍閃爍他猙獰的寒芒。
無數的人盡落這陷阱之中,身軀被下面的刀劍所刺穿,掛在上頭,死不瞑目。
這場劇變發生得極快,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等到韜軻終於到了安全的地方回頭望的時候,他眼中的震驚不輸那日在白衹舊地敗在白磷之下。
韜軻猛地抬頭看,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角女子的淺色長裙在飛揚,韜軻知道那是魚非池,那是他的小師妹,但是韜軻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的小師妹會配合石鳳岐做如此陰狠毒辣的陷阱!
戰場突然之間變得很安靜,就算是石鳳岐這邊計程車兵,也有些震住,沒想到這一計,如此狠毒,死去的人真像是割好了沒放好的麥子,橫七豎八地死在那個收割性命的陷阱裡。
石鳳岐站在陷阱這頭,韜軻站在陷阱那頭,兩人遙遙對望,韜軻知道,他敗了。
“師兄,承讓。”石鳳岐低聲說,他知道韜軻聽不見,但是他也知道,韜軻聽得見。
南九從石鳳岐的馬背上下來,看著眼前這一切,他覺得這一切觸目驚心,殘酷不忍。
“以後小姐要一直做這樣的事情嗎?”他低聲問著,他在想啊,他的小姐曾經是那樣的善良,嬉笑怒罵下的皮囊下包裹著一顆那麼柔軟的心靈,她如何能面對得了這一切?
石鳳岐聽到他的低問聲,帶著些笑意,他說:“是的,以後我們會一直做這樣的事,會有比這更殘忍的,更令人難以忍受的,但是那有什麼關系,我與你,不都是會陪著她嗎?”
南九回頭看著馬上石鳳岐,他頭上的頭盔上還有血跡,手中提著的長槍還滴著血滴,南九皺著眉:“你受了重傷,據我所知,很少有人能傷到你心脈,誰傷的你?”
石鳳岐聽著輕笑:“怎麼,你還跟遲歸學了醫術?”
“你我都是習武之人,心脈受損這種事不必把脈,也能被高手察覺,你被誰損了心脈?”南九討厭歸討厭石鳳岐,討厭得恨不得殺了他解恨,可暈樣的討厭是很純粹的,純粹地是因為他傷害過魚非池,除了這一點以外,南九對他沒有別的不滿,所以,他見到有不對的地方,也會很耿直地問出來。
剛剛南九離石鳳岐很近,就能察覺他身體的不適,雖然他外表看著與平常無異,可是心脈受損於內力於武功都有害,否則以他的武功剛剛在戰場上不可能只與韜軻戰成平手,韜軻的拳腳功夫論起來是不如他的。
石鳳岐牽了牽了韁繩,調轉馬頭,淡笑道:“不過是些小傷罷了,不礙性命。南九,別告訴你家小姐,我想,你也不希望你家小姐因為我的傷,就原諒我吧?”
“可是……”南九還要再說什麼,石鳳岐卻打斷了他:“別說,南九,我不希望她可憐我,那還真不殺了我來得痛快呢。”
魚非池看著石鳳岐他們得勝歸來,輕合了下眼眸,轉身慢步走下了城樓,遲歸跟在她身後,什麼也沒說。
當他的小師姐能坦然地直視著剛剛那場災難的時候,遲歸就已經知道,他的小師姐已經不需要任何人安慰了。
她站在城門處,看著石鳳岐騎在馬上,身後跟著大勝歸來的大軍,他帶著得勝的笑意向她走來,那種凱旋計程車氣令人激動,他卻只是從容,胸有成竹的從容。
魚非池向他點點頭:“恭喜大捷凱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