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非池看著這樣的南九,為他高興,高興得幾乎要落淚。
“不,你太應該有這樣的想法了。南九,你終於有你自己的思想,有你自己的追求了。”魚非池握著南九的手,緊緊地握著,抓得南九的手背都有了些青白色的痕跡:“我的南九,你終於肯反抗你的奴隸身份了。”
魚非池用過無數的辦法,想讓南九知道,他不是奴隸,他與天下任何人沒有半點不同,他只是南九,是一個普通人,不是任何他人的私有財産,他的身體他的靈魂他的一切都是自由的,他該有自己的人生與夢想。
可是從來沒有成功過,根植於他骨髓之中的奴隸思想他從來不敢忘,他的自卑,他的恐懼,他的認命都如同他臉上的烙印一般烙在他的靈魂裡。
她無數次的恨其不爭,又無數次的哀其不幸,每每看到他臉上的烙印,看到他自卑內向的眼神,魚非池都為他難過。
她也許多次的憤怒皆因南九而起,她容不得任何人說南九是奴隸,容不得任何人利用南九的身份或褒或貶,她可以為了南九一次次打破原則,伸張正義。
終於有這麼一天,她的南九,終於自己走出來了,終於有了反抗不公命運的想法,他活得像一個真正的人了。
此時沒有任何事,比他的改變更讓魚非池感到高興。
魚非池輕輕撫過他臉上的烙印,這烙印不能代表他的身份,如果他自己不能勇敢地面對自己的人生,就算是以刺青遮去他臉上的舊傷也於事無補,當他真的站起來,活過來的時候,這烙印,就更無所謂了。
魚非池手心捧著這張陰柔絕美的臉龐,對他說:“去戰鬥吧,南九,為了你的夢想,你的人生,去努力吧。”
南九的嘴唇輕輕顫抖,像是想說什麼,最後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重重點頭:“謝謝小姐!”
他的身形自城樓上急掠而下,於半空中飛行的時候,像是一隻勇於飛下懸崖的雄鷹,張開了他巨大的翅膀,掙脫了靈魂上的枷鎖,奔向他的自由。
他不會成為一位將軍,但他會是世上最好的戰士。
終於每一個人都長大了啊,就連南九,也成長了。
魚非池笑看著南九殺入大軍之中,漸漸軍中洪流洶湧,魚非池慢慢找不到他的身影,不過魚非池並不擔心,世上無人可傷她的南九,尤其是在他為自己而戰之後。
“小師姐,小師父走出來了。”遲歸笑聲道,“以前我還總想著帶他去刺青,遮住臉上的烙印,如今這樣,倒比刺青更好。”
魚非池望著下方廝殺的戰場,輕揚著下巴,很是驕傲地說道:“當然,我的南九,永遠都是最好的。”
遲歸看著魚非池微昂著的下巴,臉上有著輕淺的笑意,世上無人可以超越南九在魚非池心中的地位,石鳳岐不可以,他也不可以,南九是她的家人,比有著血脈之親更為親近的家人。
南九入了大軍之中,不知不覺間靠攏了石鳳岐,石鳳岐一槍挑開噼過來的大刀,在馬上看著南九朗聲笑道:“南九,你怎麼來了?”
“要你管!”南九不理他,提著劍在軍中殺得一時之間全無對手,竟無人敢近他身,也是,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跟一群小兵對打,這也的確是挺欺負人的。
石鳳岐笑了聲,長槍挑起一把掉落在地上的大刀,在手裡拈了拈,扔給南九,笑聲道:“在戰場上可不比跟我對打,劍太君子,刀才霸道,軍中要的是大開大合,橫掃四方。南九,你若是能在軍中殺出一份軍功來,你家小姐也會為你感到驕傲的。”
南九接住長刀,又看了看手裡的劍,劍的確是他最趁手的兵器,可是也正如石鳳岐所說,劍太纖細柔韌,不適合在戰場上用,而刀槍,則更適合斬盡四方。
所以南九把長劍收入劍鞘之中背在劍上,握起了大刀,他的武功底子紮實得可怕,世間難逢敵手,便是換一樣兵器在手中,也是千軍萬馬裡武功最高那個,於他而言,並無不同。
與平日裡不太一樣,南九他此時身在戰場,沒有一對一或者一對幾的那種高手過招的戒備與謹慎,他覺得他胸口有一陣快意在翻湧,似是被這燃燒沸騰的戰場所感染一樣,他終於明白為自己而努力,而命運而抗爭,是一種怎樣的豪情。
凡是有熱血的人,來到戰場之上,都會放下一切個人小的恩怨,投身入洪流之中,南九也不例外。
就像是能看到他身上的無數重枷鎖在今日被打破,碎片跌落了一地,他以南九的身份行走這片大地,他不再是奴隸,由身到心的得到了解放。
石鳳岐看著南九笑了笑,能感受到他內心的一些變化,想著跟著魚非池久了的人,果然都會被慢慢改變,就連怎麼也逃不出奴隸身份的南九,也懂得了生而為人靈魂便是自由。
確認南九不會有什麼問題之後,石鳳岐又回頭看看城樓,城樓上那一角翩然飛揚的長裙如同一面旗幟,還有她的長發正迎風而動,好像還能看到她臉上從容而堅定的神色。
石鳳岐遠遠看著便覺心安,有她在的地方,便是心安。
看過之後,他收了目光之中的溫柔多情,換上了剛毅冷靜,長槍橫掃握在身後,驅馬而上,迎上了韜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