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雙從來平靜得不起波瀾,冷眼旁觀世事的眼睛,如今有了堅定而明亮的色彩,帶著對萬事萬物的熱愛,更帶著下定決心守護這一切的勇敢。
在經歷了無數次的自我謀殺之後,於淤泥中重新生長而出的魚非池,終於脫胎換骨。
韜軻的大軍現在正一處叫陵昌郡的地方,正雄心勃勃的要將整個大隋拿下,魚非池的馬車往那裡飛奔而去,不再只記掛著瞿如。
瞿如既然能勢如破竹地破開商夷,漸漸與笑寒大軍會師,就說明他不再需要自己幫助,他已是一代名將,不用任何人扶著他走路。
而韜軻攻打大隋是他的後患,魚非池不知道石鳳岐會不會率軍親徵,也不知道蘇於嫿會如何應對此事,但是魚非池知道,她去對付韜軻,會是最快的。
在她這裡認為的是,如果石鳳岐從鄴寧城帶軍趕到陵昌郡,至少需要兩個月的時候,大軍走不快,而兩個月的時間會發生太多太多的變數。
自己趕過去,只需要短短十來日,如果再快一些,或許連十天都不用。
瞿如在外殺敵,魚非池便在內驅敵,不是為了石鳳岐,也不是為了大隋,是為了須彌,為了蒼生。
她將從這裡開始,帶著堅定的信念,手掌須彌!
而她依然不知道,她曾離石鳳岐很近,她如果不調轉馬車的頭,也不用十日,就可見到石鳳岐。
“小師姐你還不睡?”遲歸敲了一下馬車門,今日他們沒有去宿在客棧,就睡在了馬車裡,南九跟遲歸歇在外面,他見到魚非池的馬車中仍有燭光,就起來看看。
魚非池拉開馬車門,笑道:“在想陵昌郡的事。”
遲歸笑起來,說:“要我幫你一起想嗎?”
“好啊。”魚非池推開車門讓他上來。
打從那日小溪邊說完話之後,遲歸對魚非池並沒有什麼轉變,以前是怎樣恭敬,現在還是,就連眼神也不再帶著決絕的狠氣,回複了他清冽又幹淨的樣子,就跟學院裡的時候差不多。
而魚非池呢,魚非池與他保持著適當的距離,那種距離是一種絕不會讓人生出多餘想法的恰到好處……她變了許多,唯這對不愛之人絕不弔著栓著的行事方法,未變分毫,她有時候,客氣得讓人心寒。
兩人就著燭光在紙上寫寫畫畫,又說了許久的事,大多都只與陵昌郡有關,要想個辦法守住陵昌郡,讓韜軻前進的步伐在這裡停下,然後反攻,將他逐出大隋。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守城之人不多,更比不得韜軻勇猛,只能靠智慧取勝,魚非池必須在趕到陵昌郡之前拿下辦法來。
遲歸陪她說了很久的話,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脖子與胳膊,支著下巴笑看著魚非池:“小師姐,你變了好多。”
“變好變壞?”魚非池也展了展胳膊。
“變得更好了。”遲歸笑道,“小師姐,不管你要做什麼我都會幫你,你想要什麼我都與你一起奪,但是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不要再傷害你自己了。”
“為什麼這麼說?”魚非池反問道。
“你知道我的意思,能傷害你的人只有一個,你不要回到他身邊了,好不好?”遲歸明亮的眼中映著燭光,很溫暖的顏色,“我不會再對你說那樣的話了,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那天會那樣說,只是因為,我真的沒有辦法看著你受苦而無動於衷。我以後也不會再幹擾你要做的事,我知道你想得天下,我真的可以幫到你的,我不笨。你別趕我走,別回到他身邊,我就滿足了,哪怕你不喜歡我,哪怕我一輩子也等不到,都沒有關系,你能答應我嗎?”
魚非池望著他,想了很久,最後拍拍他的腦袋,揉揉他的頭發:“我現在想的,只有快點結束這個亂世,我什麼都不再想了。做我的弟弟吧,小阿遲。”
遲歸笑開來,帶著心滿意足,他知道魚非池已經去到一個極高的境界,那境界中無情無欲,只有大愛大善。
那境界是遲歸跟不上的,便做個凡胎,仰望著她,化作她腳下之泥,也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