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央的死必是與魚非池有關系的,這才是石鳳岐把魚非池趕出鄴寧城的原因。
可是既然已經把魚非池趕出了鄴寧城,他又為何會出現在白衹?
韜軻他仔細想一想石鳳岐與魚非池過往有關的一切,想到了以前的石鳳岐是何等胡鬧,就為了把消失的魚非池重新找回來,敢拿著整個西魏開玩笑。
如果說,他是為了魚非池才離開的鄴寧,也不是不可能。
他深思熟慮許久,將那封信慢慢疊好放入碳盆中燒掉,叫來了下人:“今日可有陌生人來過府上?”
“回將軍,除了平日裡送菜的婆子今日病了,叫了她女兒過來送菜,就沒別的人來過了。”下人回話。
“去查一下那婆子如何了。”韜軻看著那封信燒成灰燼,穩聲說道。
查這種事很容易,不出一個時辰的功夫就得出了結果,送菜的婆子今早死在家中,她倒是的確有一個女兒,不過她女兒也死了,被人一刀抹了脖子,怕是連喊聲都沒有發出來,若不是韜軻的人去看,他們只怕到這時候,還未被人發現屍體。
韜軻慢慢交攏雙手握好,低眉想了一會兒,沒說話。
下人不知韜軻在沉思什麼,也不敢搭腔,只敢站在一邊靜靜等著。
過了好久,韜軻像是在心裡想清楚了一些事情,這才抬起眼睛:“整肅大軍,三日後,全軍攻打月郡,拿下白衹。”
“是,將軍!”下人得令,單膝跪下。
如果石師弟你真的在白衹,別怨師兄狠心,師兄不可能給你幫著白衹緩過來的機會。
如果你不在,那便更好了,師兄不必與你正面廝殺,我們還能儲存著最後一絲體面,下次再見面,不至於太過尷尬。
三日後,大軍突襲了月郡。
瞿如與韜軻已經交手無數回,沒見過韜軻大軍如此瘋狂的陣勢,像是勢不可擋一般,要在此次裡一舉奪下月郡,攻破他的防守。
大戰一觸即發,所有人都緊張待命,連呼吸聲都小心剋制,誰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死在這場戰事裡,誰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能活下來,可是長久的戰事已經容不得士兵們多想這個問題,多想想怎麼贏,怎麼活到最後,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月郡失守,便會如當初石磊失守武安郡一般,後面便再也攔不住韜軻,韜軻擅長的就是攻城掠地,如同折線頭一般,解開了線頭後面的攻防戰於他而言輕而易舉。
石鳳岐站在瞿如身邊,這兩天瞿如對外說這是他請過來的軍師,軍中的人對瞿如很信任,所以對石鳳岐並沒有多過的懷疑。
他臉上帶了個兇神惡煞的面具,只看得到一雙眼睛,他的目光望著漸漸逼進的韜軻大軍,站在城牆高處,回頭看了看月郡,他記得,以前他與魚非池來過這裡一次,在這裡,他知道了魚非池的身世,知道了她的家人死在大隋的鐵蹄之下,知道了自己是謀殺了她一家人的兇手。
她是個明理剋制的人,分得清私仇與國恨,她放下過,嚥下過那樣的苦果,與自己在一起。
如今這裡已是一片荒蕪之地,只有大隋計程車兵在這裡駐紮死守著,馬上要面臨的是商夷的大軍攻打,石鳳岐便有一種很古怪的感覺,他想,要保住這裡,說來矯情也罷,無謂之舉也好,他覺得,他不想再讓月郡再被人蹂躪一次。
或許,他只是想保護一切與魚非池有關的東西,再小,再細微,再邊緣的關系,他都想保護著,珍視著。
說他贖罪也好,說他浪費生命也罷,旁人怎麼說,他決定都不要去聽了。
“瞿如,早先叫你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嗎?”面具之後的石鳳岐低沉的聲音問道。
“準備好了,不過石師弟,你這是要做什麼?”瞿如看了看後面牛車上厚布蓋著的東西,疑惑地看著石鳳岐。
石鳳岐望了望天的太陽,今天是個難得的好日子,太陽很明豔,在這隆冬之際,居然還帶著暖意。
他的雙眼帶著深深的沉鬱之色,再也沒有了以前神采飛揚的樣子,那雙丹鳳眼中,蘊著無窮無盡的苦楚之色,便是冬日裡有一場暖陽,也照不開他濃烈的暗沉。
商葚經常會想,如果不是因為小師妹還活著,如果不是因為他是大隋之君,還有一些責任未盡,石師弟怕是已經尋了短見了,他這樣活著,實在是太痛苦了啊。
石鳳岐望著遠處的即將攻來的大軍,輕聲說:“這畢竟是我的國家,我當然該守護。”
瞿如與商葚對視一眼,皺了下眉,知道這話不是石鳳岐的真心話。
遠方一聲戰鼓響,號角吹,響起了攻城戰的沖鋒聲。
戰馬昂首嘶鳴,將士怒吼震天,冬日的泥土堅硬,響徹著他們千軍萬馬重重踏過的聲音,就像是要把這塊大隋的土地踏碎踩裂一般。
石鳳岐站在城樓高處,長衣微動,目光漠然:“韜軻師兄,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