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死在苦海裡唄。”魚非池坐在馬車裡閑得無聊,也就搭著閑話。
“這位小友,你心中有善,何苦做個極惡之人,不如與貧道來修道如何?”桑白他念。
“我不求長生不求修仙,不修。”魚非池她應。
“小友誤會,道法所求並非長生之術,而是輕凡胎,潔心靈,悲天下,濟眾生。”桑白他說。
“你好像把和尚的活兒幹了?”魚非池說。
“佛道本就無分,同是悲憫天下蒼生之苦。”青野他說。
“殺人也是?”魚非池笑道。
“大惡大孽大難,大慈大悲大善,施主若能潛心禮佛,除去心魔,小僧又何必破殺戒?”青野他說。
“妖僧,你可知世上許多事,本就是要靠殺人,才能完成的?”魚非池問這話的時候,自己的心中也有些悲涼,原來她也不喜歡這樣的,是後來,沒了辦法,知道她一個凡人擰不過老天爺的大腿,才認了命。
“所以才有了我佛門弟子,普渡眾生。”青野回頭看了一眼魚非池,神色悲憫,“施主,你慧根極高,何不入我佛門?”
“我挺喜歡留長頭發的,不想做尼姑。”魚非池開始胡說八道。
“哈哈哈,有趣。”那道士笑一聲,說道,“青野兄,我看你是別想收她入佛門了,她入我道門還差不多。”
“我也不想做道姑。”魚非池望天。
“那你便想做魔頭了?”桑白笑問。
“我……我誰也不想做,我想做我自己。”魚非池嘆一聲。
“你自己?你的本源,是什麼?”桑白道。
“我的本源……我不知道我的本源是什麼。”魚非池看著天,她曾以為自己只是自己,後來才知道,一個人活在世上,總是有與很多人有關系,為了很多人,會做很多事,慢慢地便不再是自己,她快要忘了,當年在無為學院裡的那個魚非池,是什麼樣子。
青野與桑白的話如同洪鐘大呂,他們雖然在南九手底下逃命逃得不易,嘴上卻很利索,該說的話一句沒少。
而且兩人雖然一身紅衣,妖氣四溢,但的確很有幾分佛理道法底子在,幾聲喝問下來,魚非池都快要讓他們帶著跑偏了。
“南九,阿遲,停下。”魚非池喊了一聲。
南九收劍,遲歸退後,青野與桑白齊停手,他們沒在南九與遲歸手下佔得便宜,兩身紅衣被劃得破破爛爛,好幾處地方再進一些,就是一個死字了。
四人望著魚非池,不知她要做什麼。
魚非池下了馬車,看著青野與桑白二人,說道:“你們是來勸服我的,不是來殺我的。”
“阿彌陀佛,佛門從不輕易開殺戒。”青野雙手合十,眉眼低垂,滿是悲憫。
“上馬車吧,你們陪我一起去白衹舊地。”魚非池說道。
“小師姐!”遲歸有些擔心地喊了一聲,這兩人可沒存善心。
魚非池笑道:“我也想聽聽佛法道言,看你們能說出個什麼花兒來。”
青野與桑白對視一眼,在白雪中翻飛的紅衣慢慢歸於平順妥帖。
兩人還真的就上了魚非池的馬車,陪著魚非池一路西行,上了馬車之後兩人說的話反而不那麼神神叨叨了,只問魚非池是否知道南方三國已是哀鴻遍野,可有惻隱之心。
魚非池倚著窗子看著外面的飛雪,說:“那你們說,哪裡不是戰火滔天,哪裡不是屍橫遍野?”
兩人這倒有點接不上話了,天下無一是淨土。
“其實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是鐵律,早晚會有戰爭,早晚會出那麼一個人一統天下稱霸須彌,這個時間或許我們在世的這些年,或許是以後的某一年,你們救得了多少人呢,我又能救得多少人呢?”魚非池輕聲笑問,不知是在問他們,還是問自己。
“蒼生皆苦,我佛門中人以渡天下蒼生為己任。”妖僧青野雙手合十。
魚非池也知道,來殺的人她那麼多,青野與桑白不過是其中兩個,只不過他們二人不同一些,會想辦法說服自己,而其他的人,更期待著能將魚非池這個惑亂天下的賊人一擊斃命。
要殺魚非池的人太多了,多得已經數不清,沿路來馬車後面鋪了多少屍骨,數不勝數。
他們沒錯,魚非池曾經做過那麼多的惡,正經寫進史冊,怎麼都算不得一個好人,這些來殺她的人不過是些真正的正義良知之輩,知道除掉魚非池,便是為天下人除惡。
說得自大一些,就如當年的荊軻刺秦王,荊軻是個蕭蕭易水寒,一去不複返的英雄,而魚非池就是個暴君的化身,塗炭生靈,禍害蒼生,天下人,人人得而誅之。
用辯證的目光來看,他們是站在歷史正義這一方的,魚非池,本就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