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病了,病得很重。如果這時候,公子一句他要當政,隋帝也是無法阻攔的。如果公子當了政,便極有可能聽你的話,否定掉這個做法,到那時候,就算是我也無力迴天,大隋也就完了。”上央抬起頭來看著魚非池。
“魚姑娘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你的弱點不僅僅只是心慈手軟,還有一點,那就是不到絕處,你絕不會用盡全力。如果不是公子失憶,你不會拼了命地要留在鄴寧城,如果不是公子要奪天下,你不會想出割耳論功的辦法,不會挑動須彌南方三國大亂,如果不是公子要娶蘇於嫿,你也不會用盡用力氣催動大隋與商夷開戰。你所做的這四大件事,每一件都喪心病狂,每一件都傾盡智慧,每一件都讓你覆滅曾經的自己。我們都是說你是公子的軟肋,但是,公子卻是你最好的推動力。”
“如果說,此時是公子遇危,步步敗退的人不是石磊,而是公子,你絕不會心軟,你會為了他,泯滅你自己的良知,哪怕付出再慘重的代價,死掉再多的人,你也會堅持著要讓百姓參戰,解大隋之危,解公子之危。”
“魚姑娘,我期待,你永遠是一個喪心病狂的人,你永遠為了公子,而傾盡全力。”
他說出如此自私的話時,帶著淡泊而從容的笑意。
其實自打魚非池她再入鄴寧城之後,上央就一直充當著一個很普通,很透明的角色,很少會對各項大事提出自己的看法,他就像是有意要把這些事情交給這些年輕人一樣,看看他們到底能掀起多高的浪,有多大的本事去征服這個天下。
年輕人未令他失望,三個無為七子的智慧令人驚嘆,他們的高談闊論也好,他們的低聲交流也罷,總是閃耀著光芒,年輕人總是有他們理應閃光的地方。
但是能在大隋推行變法,使大隋在血與火之中重生,變得更為強大更為恐怖的毒手上央,他從來也不是平庸之輩,他從旁觀看,他看得到每一個人的長處與優勢,也看得到要用什麼樣的方法才能激發他們全部的戰鬥力。
魚非池與石鳳岐在一起,不是變得更強,他們之間的情感會讓他們變得多愁善感,變得貪念自由,越是擁有,越是想擁有更多,得了瓜還想要果,得了糖還想採蜜,得了心愛的人,還想要平穩的生活。
人總是貪心的,不是嗎?
只有一無所有的人,才會拼盡全力,因為他們再不去拼命,他們就連希望也會失去。
他盼望著,魚非池再一次一無所有。
惡毒又自私的想法被他如此坦然地說出來,帶著從容淡泊的笑意,卻讓人覺得,十分在理。
如若連他們都沒有準備好,那大隋,還爭什麼天下?那公子,還破什麼長命燭?
他收起摺子緩緩起身,素雅潔淨的長袍翩然而動,他走了兩步又停住回首:“對了,我知道那日公子大婚的軍中急報,是個謊報,魚姑娘,謊報軍情這種事可是要定死罪的,我身為大理寺卿,定出了這大隋律法,功過不相抵,這筆帳,我便先給你記著。”
魚非池看著上央離去時沉穩而無聲的背影,輕笑了一聲。
她從來都知道,上央與隋帝是沒那麼輕易放過她的,只是不知道,他們會怎麼再把逼到一無所有。
那是連鬼夫子都贊嘆的人啊,那是連無為山都不用去走一趟,便能做出驚天大事的上央先生,他若是出手,自己該如何應對?
眼下大隋還在面臨著一場惡戰,他真的來得及嗎?
如果來不及,是不是該慶幸自己至少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閑,貪得與石鳳岐些許的相守時間?
“被他嚇到了吧?”隋帝的聲音細微地在她耳邊響起,那方睡著的隋帝正眯著眼睛看著她,沖她招手示意她坐過去。
魚非池提一提心中一口氣,坐到他床榻邊上:“陛下。”
“怕嗎?”隋帝笑問她。
“不是怕,是覺得挺累的。”魚非池也笑,反正大家對彼此雙方的企圖都心知肚明,倒也沒什麼必要再怒著一張臉敵視著了。
“他不是我,魚丫頭。”隋帝已經很枯瘦的手拉著魚非池,“你可要做好準備啊,上央呢,是我最好最好的臣子。”
“陛下,你們一君一臣除了要操心國家大事,還要操心我們這些年輕人的兒女情長,你們不累嗎?”魚非池幹脆托起了下巴笑問著隋帝。
“不,魚丫頭,你錯了,國家大事也是人去做的,是人就有七情六慾,我們不過是把不該有的情慾斬掉,得出更好的人來,來完成國家大事。”
隋帝笑著點了一下魚非池的鼻子,低微的聲音發出嘶啞的幹笑,“上央沒說錯,你們兩個在一起,是互相制約,盛世中是極好的,你能幫著他做一個明君,但是丫頭,亂世裡,要的是暴君,暴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