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容城失守的時候,他悲泣道:“公子啊,末將快要保不住大隋了啊,公子,你快救救大隋啊!”
砂容城對韜軻來說,取得更容易,不止於這地方不比武安郡那樣守備森嚴,更因為這地方不久前才有過地動,這會兒還是一片百業待興之地。
說來砂容城也實在是可憐,剛剛遇到了天災,立馬又遇上了人禍,風雨飄搖,飽受摧殘。
那個被石鳳岐任命為砂空太守的江淺川沒讓人失望,哪怕砂容城如此的脆弱,他們硬生生地扛過了韜軻定下的三個時辰時間,熬過了一整夜,戰事時間幾乎與曾經固若金湯的武安郡相不發。
這得益於江淺川的不怕死,帶著百姓寧可拼個頭破血流,也不願做個投降的太守,不要像以前的那個太守一樣,無能地逃跑。
他戰死在戰場上,都沒資格死在韜軻的刀下,只是死在了一個普通計程車兵手裡,可謂是,一點也不榮耀,一點也不讓世人震驚。
平淡無奇,是多數人死去的狀態,江淺川,不意外,他的悲壯無人知道,就如同當年那個投毒刺殺商帝未遂的西魏女子阮箏一樣,空有悲,未見壯。
刀子穿過他胸膛,又抽出去,他手裡握著的一把長劍指著韜軻,韜軻留下一個冰冷的背影給他,不曾知道過有這地方有一個太守,對他抱滿了怨恨。
誰會知道呢?
韜軻一路高歌猛進,見人殺人,遇佛弒佛,連下七城,名震天下!
外在的名聲不能讓韜軻有半分側目,無為七子的聲名已經足夠響亮了,他不需要一個“龍麟將軍”這樣的美名為他錦上添花。
他只是沉默地前進,攻城,佔有,繼續前進,攻城,佔有。
如此反複,不作停留,他甚至沒去檢視過他的戰利品,更不會有空去聽戰敗之城的悲痛哀嚎,他所有的時間,都用在前進上。
只是夜間啊,他有時候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會想著,他把他石師弟的疆土劃破了,把大隋攻破了,他的石師弟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他的小師妹,是不是也會難過?
但是啊,韜軻也知道,縱使他們會難過,會悲傷,他們不會怪自己,就像他也不曾怪過他們曾經無數次阻攔自己一樣。
他們幾個,生來如此,對事殘忍,對人豁達,驕傲尊貴。
他們的命都已經讓人寫好了,只是看他們如何演繹出精彩。
這樣的廝殺,從多年前開始,就已經註定了。
有時候他也會想起綠腰,能不能一國一國地拿下,一次一次地見到她,已經不那麼重要了,等過幾年,天下一統,自己總會見到她,到那時候,就是廝守,就是永不分開。
於是他繼續沉默地前進,他都不需要與座下軍師討論什麼,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心中的規劃,他有一個很明確的圖案在心裡,每一步該做什麼,他都知道。
遙遠的後蜀,後蜀裡的偃都,偃都裡的書谷府上,書谷府上的商向暖,她聽聞了韜軻的盛名功名,聽聞了韜軻的所向披靡,聽聞她舊日的好友揚眉吐氣,名震八方,劃破大隋,劍指天下!
她親自在院中擺桌,倒了兩碗酒,高高舉著,敬著遙遠的北方,放聲大笑,笑得淚水橫溢,額頭上的青筋綻起,她高聲喝道:“痛快!”
韜軻,殺個山河變色,改天換日吧!
長公主在這裡,遙祝你一路高歌,旗開得勝,無往不利!
更祝你早日見到綠腰,讓商略言看一看,不是世上每一個男人都像他那樣無能,守不住心愛的人,也見不到心愛的人,讓他知道,他是一個多麼無能的廢物!
韜軻,我祝你,戰無不勝!
書谷站在門口,看著暢快喝酒,暢快大笑的商向暖,眼中浮起溫柔的神色。
也好,天下的風雲,終於動了。
如此一來,他倒是可以安安靜靜地等待著,後蜀如今跟南燕,蒼陵打得不可開交,可是誰也沒有佔到便宜,商夷與大隋開戰,他倒也能喘一口氣,不用擔心商夷什麼時候就會揮軍南下。
這樣,就有時間多陪著她,等著她肚子裡的孩子平安降世。
等他的孩子長大,這個天下,就該太平了吧?
不用再像他們一樣,身處亂世,不能做人,只能為鬼。
當狼煙終於在大隋的版圖上連成一條線,一條細細的,不引人注目的線,也是一條令人斷腸,使人悲痛的線。
這條細線的右邊,依然是地域遼闊的大隋疆土,可是左邊,卻是早已臣服了大隋的白衹舊地,西魏舊地,還有幾城幾郡,幾邊幾角,大隋的故土,如今掛上了“商”字旗。
大隋,一分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