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歸的這個心情,比起南九可就要複雜得多了呀。
他眼巴巴盼著小姐也能把石鳳岐給忘了,就可以讓他的小師姐開始新的人生,這下倒好,石鳳岐的確是沒想起來過去的事,小師姐她也不在意了,但是走向不太對,兩人這又走到一起去了。
對遲歸而言,他覺得這是一場很荒誕的笑話,所有人都回到正軌,只有他還在笑話裡扮著小醜,努力地等著喜劇結尾。
他看著石鳳岐的眼神很寧靜,笑道:“我什麼也不與你比,我跟你本來就沒有可比之處。”
“哦?”石鳳岐笑著疑惑一聲。
“小師姐身體不好,你如果能讓她分些心在調理身子上,少一門心思撲在大隋政事上,便是再好不過的事了。”遲歸說道。
“好,我答應。”石鳳岐毫不猶豫地應下,本來他也就決定了,要把擔子接過去,讓魚非池好好地把身子養好,那天抱著她入睡,她骨肉嶙峋的樣子讓人心疼。
其實他讓魚非池調理身子還有一個原因,他想著,如果魚非池能為他懷上一兒半女,甚至不用兒子,是個閨女都很好很好,這樣的話,隋帝或許就沒那麼排斥他們兩個在一起了吧?
至少在隋帝離世之前,可以讓他抱一抱孫子,讓他少些遺憾。
石鳳岐還是有孝心的,雖然總是跟隋帝對著來,哪怕隋帝拿死相逼,他也要反抗,但至少,他心底裡還是會有牽念。
畢竟是自己親爹不是?
可是呀,石鳳岐不記得了,魚非池是很難有身孕的,很難是多難呢,有可能一輩子都懷不上。
他曾說過,如果那樣的話,魚非池你一定你很難過吧。
所以說,失去了記憶,還是有壞處的,足足八年的珍貴回憶都不在了,不止丟失了那些美好,還會忘記一些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遲歸這一關過得太輕松,石鳳岐拉著魚非池坐入房間裡,拔了拔房中燃著的炭火,解了外衣蓋在她身上,讓她枕在自己腿上小睡,自己翻看起了七七八八繁瑣的公文。
魚非池抬手碰了碰他胳膊,睜著眼睛看他:“真不用我幫忙?”
石鳳岐低頭瞅著睡在自己腿上的魚非池,放下手裡的筆,笑著拿手指捏著她嘴巴,捏得她小嘴嘟起:“以後你就安心地做頭小豬吧,吃了就睡,睡醒再吃,好好地把身子養起來。”
魚非池拍掉他的手,笑道:“我倒巴不得輕鬆了,不過你一個人應付得來嗎?以前這些事,都是我們一起辦的。”
石鳳岐笑道:“你這是看不起人啊。”又把手伸進外衣裡,手掌搭在不該搭的地方:“要不我停下這些事,先把你應付了?”
魚非池身子一酥,連忙把他的手抽出來,紅著臉閉上眼,懶得再看他:“色胚子!”
石鳳岐看她這嬌滴滴的樣子心都要化了,一手輕輕摩挲著她的臉,另一手握著筆,開始處理起了桌上堆積成小山的公文。
外面的落葉緩緩鋪落在地,魚非池不喜歡叫人把這些葉子都清掃起來一把火燒了,她覺得秋也有秋的美,落葉也有落葉的豔,由著這些葉子在院子裡零零落落地積著,幾根竹子也在一陣陣的秋風裡落了葉,透過稀疏的竹林可以看到遠處的常青樹蔭。
就好像,透過秋天,就已經看到了春天,看到蓬勃的希望與新生。
石鳳岐從沒覺得日子如此寧靜自在過,魚非池就睡在他身邊,這是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手邊的公文雖多,可是處理起來已經越來越得心應手,該安排的事也越來越清晰有條理,便是上央,近來也挑不出他的毛病。
也許,再也沒有什麼事,是石鳳岐不能解決的了,他長成現在的樣子,用了很多很多年的時間,從上無為學院之前就開始走遍天下,用盡心術,到後來無為學院三年,下山後五年,足足近十餘年的時間裡,他擁有了一個帝王該有的智慧,手段,謀略和眼光。
他只是還缺一點點東西,缺一點點無情,如果他能回到當初上無為學院之前的樣子,那他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君主人選了。
如果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魚非池,從來不知情愛是何滋味,沒有食髓知味過,他不會有這樣一場情愛浩劫,使他稱帝的腳步放慢。
你問他會不會後悔,後悔著,不如不認識魚非池,不如不曾以生命為贊禮愛過她,不如不要在失憶之後依舊無可自拔地淪陷,你問他,他或許會答,此時他不後悔。
時光過得格外的靜好,他看完最後一折公文,著人拿了下去送給上央,再由上央按著分類把事情分派下去。
他搖了搖有些發酸的手腕,低頭看著睡得正好的魚非池,笑了一聲後,小心地託著她腦袋,自己也躺下去,吻過她額頭,把手臂給她枕頭著,將胸膛讓她靠著,外面的落葉飄入一片來,落在他們兩人腳下。
他似自語自言一般:“我真不該忘記你,你是不是因為這個才怪我,所以不願再與我相認,我以後都不會再這樣了,不會忘記你。”
兩人呼吸輕淺,安穩,寧靜,靜得好像,一切苦難,都不曾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