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就是軍中猛將,只是缺一個足夠好的平臺讓他揚名,大隋是個好平臺,他當然會得威望。”魚非池倦著身子,手伸到涼亭下方的池水中,劃起一道道漣漪。
“小師姐有心事?”遲歸坐過去在魚非池對面,看著她望著池水失神的樣子。
“也不叫心事,就是想著,以前大師兄拼盡全力也不想讓白衹起戰事,想保護那裡的人,結果今日一看,他的苦心全都作廢了,還丟了性命,想來有些唏噓罷了。”魚非池輕笑道,不知是笑自己,還是笑別人。
“小師姐常說,天下大勢,我等順勢而為。當初小師姐為了大師兄保護白衹是順勢,如今大隋與商夷把戰場選在那裡,也是順勢,所以,不要覺得唏噓了。”遲歸笑著說。
魚非池偏過頭來看他,他長成了大人的樣子。
眉目長開了,很是清俊漂亮的少年,不似南九那般陰柔絕美,而是帶著他自己的味道,介於男人與男孩之間的感覺。
“你比我醒悟得快。”魚非池苦笑道,“我這性格,怕是跟這棋藝一樣,沒救了。”
“我覺得小師姐這樣挺好的,不必改變。”遲歸支著額頭笑看著魚非池,琥珀色的眸子很溫柔,“反正那些事,隋帝也不許你插手,你就讓他們頭痛去好了。”
魚非池聽著也發笑:“對啊,隋帝不會允許我插手那些事的。”
“今日天氣不錯,小師姐不想出去走走嗎?”遲歸問她,她成日裡不是在宮中,就是窩在這裡宅子裡,從來都懶得出去走動,再怎麼呆下去,怕是要連外面是什麼樣子都忘了。
魚非池果不其然地搖頭:“不去了,你與南九上街去看看吧,快入秋了,你跟南九去置辦兩身秋衣,南九不知道買這些東西,你幫他看看。”
“要給你帶點什麼嗎?”遲歸就知道魚非池會這麼說,倒也不意外。
“唔……不用了,我什麼都不缺。”魚非池想了想,自己什麼也不想要。
遲歸那溫柔的琥珀色眸子黯一黯,換作以前,她一定會讓自己買很多好吃的小點心回來,現如今,她已經連這點興趣喜好都沒了。
她活得好好的,笑得好好的,可是她根本不再是當初的她了。
石鳳岐抹殺的只是與她的記憶,魚非池謀殺的是她自己。
魚非池看著遲歸叫上南九外出,兩人個頭還是差不多,可是不知為何,從背影看著,遲歸已經比南九成熟了很多。
或許他武功依然及不上南九這位絕頂高手,但是他心智比南九要成熟穩重得多,再也不是當年在學院裡只知道跟在自己身後天真的小阿遲。
魚非池每日操心的是朝中各種事,這宅子裡除了他們三個之外還有許多其他的下人,都是遲歸在安排吩咐,府中大大小小的瑣事都是他在一手包辦,讓魚非池可以省心。
他處理得很好,家中一片太平,對魚非池來說,這裡清靜得像是隻有他們三個人在住著一般。
如果沒有突然到訪的外客,就更好了。
“太子殿下應該知道陛下不喜你來這裡,何事造訪?”魚非池不想回頭去看石鳳岐陌生的眼神和陌生的眉眼,只瞧見他一角衣袍之後,就轉過頭繼續看著池中的風景。
風景也不大好,幾枝荷花在在水中被太陽曬得蔫頭耷腦的,無精打採。
“當年大師兄為白衹之事嘔心瀝血,熬得油盡燈枯,最終病倒昏迷,但我記得,依然有人完成了他的心願,保護住了白衹的百姓,那人是不是你?”石鳳岐站在那裡,看著坐在上劃著池水,疏離冷漠的魚非池。
“對,是我。”魚非池沒否認,這事兒否認不了,他只要隨便找個人問,就可以問出答案來。
“我當時也在白衹,為何不記得你。”石鳳岐依舊站在那裡問她。
“大概是您貴人多忘事。”魚非池已經懶得動腦想謊話去騙他,隨意敷衍。
“依我的性子,是會拿下整個白衹,不讓給商夷半分土地的,但我最後竟然接受了劃地而治的條件,是不是也是因為你?”石鳳岐又問。
“您想多了,我沒那麼大本事說服得了堂堂大隋太子,不過是當時大隋若不按我的計劃行事,就會被商夷包抄圍剿,這事兒你可以去問石磊將軍,他當時也在。”魚非池漫不經心地說道,像是當年之事,根本不值得一提。
“如果你當初的想法是替大師兄保護白衹百姓,如今大隋與商夷在白衹開戰,塗炭生靈,你為何沒有半點反應?”
石鳳岐疑惑的點在這裡,就連他,也覺得有些對不住當年的大師兄,如果魚非池是主理此事的人,為何又能視若無睹?
她真的是當年阻止他們塗炭白衹百姓的人嗎?還是說,她代替了某個人,強行把這功績按在她自己頭上?
魚非池劃著池水的手指停下,漠然道:“大概是因為我是個薄情寡義的人,所以根本不在乎當年情分,這樣說,太子可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