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非池抬頭看著他,哪怕是他的腿有不便,他也依舊好看。
這樣熟悉的人,站在眼前,卻要把自己當成陌生人一樣的打量,疑惑,問自己是誰。
魚非池看著他,一萬句話在喉間,滾了又滾,滾得她喉嚨處微微有腥甜,腥甜漫過唇齒之間,在她已經不再飽滿豐盈的,顯得幹癟暗紅的唇線上,染成一道猩紅的顏色。
“你怎麼了?”石鳳岐見她嘴邊有血,走過去提起袖子就想去擦一擦,也覺得心頭很是難受,卻不明白為什麼難受。
他袖子提起來已經到了魚非池嘴邊,慢慢停下,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手,疑惑著為什麼自己做這動作如此自然,然後他眉眼漸厲,喝聲質問:“你到底是誰?”
魚非池抬起手指擦過唇邊,抹出一道刺眼的紅印子,塗在嘴上,像是最豔麗的口脂。
“石鳳岐,你竟然真敢忘了我。”她低聲說話,翕合的嘴唇帶著血味,看著石鳳岐,眼神狠厲。
“你叫什麼名字?”石鳳岐的眉頭越鎖越緊,內心甚至有些慌張,好像忘了她,是一件罪孽沉重的事情。
魚非池別過頭,不想再看到他這張臉,怕是看久了就忍不住說出來,也怕看久了,最後那一點點死撐著的堅強,都要碎成粉末。
她只是慢慢轉身,想要回到屋內,給自己一些時間,可以冷靜下來,她需要好好想一想,她該怎麼辦。
石鳳岐卻一把抓住她的手,少年他疏朗的眉目細細看著魚非池,也看了看他握著魚非池的手。
以前他不是這樣孟浪的人,雖然他見多了女人,可是都保持著很好的距離,絕不會輕薄任何女子,但為什麼,自己握著她的手的感覺,卻這樣熟悉?
就好像,握過了千千萬萬遍。
他說:“我認識你,對不對?”
他的話帶些不確定,他記性一向不錯,雖說不能如老七那般過目不忘,對,他還記得老七可以過目不忘,但是他見過的人,都不會忘記。
他能確定自己從未認識過這個女人,也確定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來歷,甚至確定這個人的臉,他連一面都未見過。
可是為什麼,一些奇怪的動作,自己會做得這麼順手?就好像做過很多遍?
而且她的表情為什麼這麼悲傷,為什麼豆豆的眼神也這樣難過,還有旁邊的南九,遲歸,他們看著自己,像是看著一個笑話?
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話,他問來只是疑惑不解,魚非池聽著,卻像是心如針紮,痛得連呼吸都都會發顫。
他每一次熟悉的動作,每一個疑惑的眼神,都魚非池來講,都是一場萬箭穿心的酷刑。
反反複複之下,魚非池覺得,她應該不用等那十年之期了,她會立刻就死去。
她也很想說:“不,我與公子你只是萍水相逢,並無情緣,公子誤會。”
這樣,他會一直不記得,他會過得很好,會有一個人幫著他鏟平天下,尊他為王,他不必死,也不必難過,他又是那個從來沒有認識過自己的,瀟灑快活的石鳳岐。
但魚非池,不甘心!
或者她也可以說:“沒錯,石鳳岐,你以前很喜歡我,我也很喜歡你,我們互相喜歡得不得了,我們彼此為了對方各自退讓各自包容,我可以放棄自由,你可以不顧王權,我們只要在一起就好,你說過很多很多動聽的話,我雖然總是裝作不在意,可是我都記得,所以,你記起我來好不好,我是魚非池,你的非池。”
這樣,他或許能慢慢記起自己,記起無為學院裡他們是如何相識,自己總是把他氣得上躥下跳,記起他們兩個是如此一路扶持走過那麼多的不容易。
但魚非池,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