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說話的石鳳岐與他平日裡判若兩人,他是永遠不可能讓魚非池看到他如此殘忍邪戾的一面的。
這是他行極惡之事,才會有的樣子。
這樣子的他,像是暗夜裡的主,雖然可怕,但更帶著致命的吸引力。
清伯的身子微微顫抖,幾年前他見公子,只覺得敬畏,如今還帶上了臣服。
他說:“老奴此生,忠於公子。”
“很好,退下吧。”石鳳岐慵懶地揮手,帶動寬大的袍子揮動。
一邊的笑寒內心有些震動,他素來知道石鳳岐不止是他平日裡看的樣子,但是大概他太久沒有來過這間密室,太久沒有見過石鳳岐真正薄情的樣子。
他猛然覺得,果然,他天生是要為帝的。
石鳳岐一出密室,便換上輕閑散淡的笑意,不願把那身過重的戾氣帶去給魚非池,又見到下起了大雨,想著魚非池最喜歡的便是這樣的痛快淋漓的大雨,該要回去陪她一起聽一聽這場雨。
十一天不見,思之如狂,可是他還有事待辦,抽不開身來。
林譽看著石鳳岐遠去的背影,疑惑地問道:“為什麼公子心中殺氣這麼重,卻壓得住?”
“因為有太子妃啊。”笑寒笑聲說,“有機會你該去見見她,她真的是很厲害,很特別的人。”
“會有機會的。”林譽說。
“走吧,今日要把事情辦妥,公子他們還等著呢。”笑寒牽起林譽的手,撐開一把油紙傘。
這一晚的十七郡血流成河,遠比這院子裡的血腥味要濃得多,死去的人不知幾多,累一累白骨,可定山河。
訊息傳回鄴寧城時,已是天下震驚,人人自危。
那半道殺出來的太子,只聽說他以前手段不凡,立下過好些令人驚訝的功績,但入主東宮之後,卻未見他做出什麼大動作來。
人們甚至會想,是不是有關這位太子的傳聞有點言過其實了?
直到這一日,太子做出驚天血案,手段之殘忍暴戾令人發指,人們才驚悚發現,他清貴閑散的只是一張皮囊,皮囊之下藏著一顆冷酷狠辣的心。
死去的人共計三千七百二十人,這其間沒有一個誤殺,每一個都死得理所應當,每一個都很準確地指向林皇後。
滿朝沸然,有人說太子此行過於毒辣,非君子所為,非聖賢所為,非明君所為。
石鳳岐立於朝堂,透著傲然,冷眼睥睨著朝中眾卿:“爾等可是覺得本宮殺錯了?”
“法不責眾,縱使他們有不對,也應該循循善誘,這才是待我大隋子民該有的態度,而非像此時這般,一刀斬盡!”這臣子人倒不是個壞人,說得道理也是在理。
法不責眾這種事,最是讓人討厭了。
好在石鳳岐來之前跟魚非池討論過個問題,故而也有最合時宜的對答,他看向上央:“太宰大人,大隋的律法裡可有寫明,多少人犯事可不追責,多少歲殺人可不償命?”
上央依君臣之禮拱手回話:“回太子話,大隋律法中並無此例。”
“原來如此,那麼,既然沒有此例,我大隋又力推新法,本宮為何不能將犯事之人繩之以法?”石鳳岐反問著剛才的大人。
“那麼多條人命!便是真要處置,也不該如此殘忍,盡數殺死,這是違揹人倫道德之舉!”
“笑話!”石鳳岐一聲冷喝,看著這些人:“一個人殺和十個人殺人有何區別?一個人犯事與十個人犯事又有何區別?難道就因為人多了,就該心軟,不能將這麼多罪人予以正法嗎?那律法還要之何用?是不是哪天某個人殺人放火之後,只要請來一大幫人哭喊,官差就該按著法不責眾的規矩放過他?大人,如果我今日殺了你府上妻兒,家中老小,本來陛下要將我處死,可是我找來百個人為我請命,為我求情,我就是無罪的?還有,如果我是帶著一百個人去殺光了你全家,我們這一百個人是不是不該受到律法的制裁?”
“你這是狡辯!”大人氣得手指頭直顫。
“我這是在說一個事實,既然大隋以嚴法而立於世,便自當遵循律法行事,不論犯事之人有多少,都該按罪論處!這三千七百二十人妄圖謀逆造反,推翻我大隋之律法,動搖我大隋之根基,屠殺我大隋之功臣,難道不該殺?如此犯上作亂,欺君大罪,難道不該死?且不說我大隋以法立國,單說他們這分禍心,便是當誅!如今本宮替父皇除此大害,定我大隋,你們,誰敢有異!”
石鳳岐今日在朝堂上的話,抵得過他平日在這裡說的總和,而且一改平日裡或嬉笑,或懶散的神色,氣勢淩人,威嚴高大,每一聲喝問都好像能震耳發聵,令人詫異,更令人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