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穿了我的打算,你送我上無為學院,逼得我不得不面對這一切,我不得不為了活下去,開始手刃同門,上央,你明知這一切最後會變成這樣,你還是讓我去了,你何其狠心!”
“真正想得到這天下的人,不是我,是你們,早在十多年前,你們就已經開始了這個陰謀,而我不過是你們一直驅趕著前進的棋子。老胖子,你說你什麼都知道,那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我從一開始費盡心機,只求著天下太平不起紛爭,到後來不得不直面殺戮,迫害同門師兄,你們以為,這樣的變化是我心甘情願的嗎?”
上央與隋帝都沉默,禦書房裡只有石鳳岐低沉而壓抑的聲音,他把這十數年來的困惑與不甘,都一一擺出來,講清楚,他把這些事消化得很好,沒有因此報怨,也沒有對誰生恨,事情來了,他去面對就是,既然逃不過,那就迎頭直上。
但是他也有不甘心啊。
所以啊,當初他們七子學成下山的時候,石鳳岐看著憤怒不甘的魚非池,才會說,七子裡不甘的人不止是她一人而已啊。
那一盞長命燭一亮啊,他就知道,他用了那麼多的時間,費了那麼多的心機,構織的那一場精心的設計,在上央眼中看來何其幼稚可笑,只需一根長命燭,就擊得他全盤的打算變成粉末,他終是逃不脫。
在絕望中掙紮的人,何止魚非池一個?
只不過他身份不同,他沒辦法改變他的出身,他的背負,他沒有逃避的選擇。
“韜軻是我師兄,卿白衣是我朋友,更不要提,卿白衣現在的處境,是我一手造成的,我不會坐視不理的。”
最後,石鳳岐說罷,轉身離去,朝服上的金線繡著的蟒蛇圖紋搖擺不定。
一直聽著他說話,一動不動的隋帝放下手中的奏摺,看著上央:“長命燭是什麼?”
上央悲然閤眼。
從王宮裡出來的石鳳岐,慢步走回了太子府,不再像以前那般恨不得越快到家越好,他的步子邁得又慢又沉,好像是雙腿灌了鉛一般走不動。
他一路都在想著,要怎麼跟魚非池說,要怎麼告訴她這一切是他的父親和他的老師在瞞著,為的就是讓他這個太子,可以坐享其成,而不是出去犯錯。
他又想著,明明說好了到了鄴寧城,他可以給魚非池足夠安寧的生活的,怎麼自己就這麼不守信呢?
他想了這許多,突然覺得從王宮到太子府的路太短,竟然未有多久,他就到了府門前。
他看到魚非池坐在門前的臺階上等著他。
魚非池見到他回來,笑聲問他:“怎麼今天回來得這麼晚?”
“宮裡有些事,耽擱了時辰。”
“那一定是些大事,竟然絆得住你。”
“非池啊……”
魚非池笑看著他,見他說不出來話,走過去抱住他的腰,靠進他懷裡。
石鳳岐緊緊地擁住她,他很怕魚非池是來跟他告別的,而他已經想不出什麼理由留住她。
“別怕,我不會走的,等鄴寧城的事辦完,我們給隋帝一個說法,再一起去商夷,我們一定能救他們,一定能。”魚非池輕聲說。
於他們兩個而言,太多的話不用說出口,都能明白對方心中所想所思,所憂所慮。
石鳳岐的力氣越來越大,牢牢地將魚非池箍在臂灣裡,捏得魚非池的肩膀都好像要碎掉了一樣,混合著感動與難過的痛苦情緒淹沒他胸口,他的聲音在魚非池耳邊兇狠而剛強……
“非池,就算是死,我們也不會分開,就算是死,我也會拉著你一起下地獄,我不會放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