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帝說著,手指頭點點了這滿朝跪著的文武,笑了兩聲,他笑得倒是很隨意,就是把這些臣子們嚇得不輕,隋帝笑道:“寡人知道,東宮儲君之位歷來都是朝中爭權奪利之地,派系之爭也多源於此,寡人沒心思陪你們這些臣子們玩這些東西,故而,以偷龍轉鳳,換了一個孩子坐鎮東宮,替石鳳岐看著這太子之位。”
“東宮,從來都是石鳳岐的,他,從來都是貨真價實的太子,你們,可還有異?”
異這種東西,大家肯定是有的,只是大家不敢說。
這一手棋隋帝長得太久太深,看似高明,實則胡鬧,放一個假太子在東宮裡頭讓人拜了十幾年,怎麼想都是個嗝應人的事。
而且歷朝歷代的帝王,沒一個跟隋帝似的這般胡來,連太子這種事關大隋未來的事情都要撒謊,都要折騰一番,說出去就是個天大的笑話,混賬得離譜,簡直是欺人太甚!
可是擺明瞭今日隋帝是要把石鳳岐的太子身份大白於天下,誰在這個時候再去多話,就是忤逆之罪,小命都要丟在這裡。
而且連權傾朝野的上央太宰都跪了,這些普通的臣子不跪不行,有異也不行。
所以,大家有異,也只能埋在心底。
隋帝見臣子們都“無異”,於是最後目光看向石牧寒。
這位二皇子近來的日子過得極是不堪,在邊關被蘇於嫿坑得死去活來,險些丟失了武安郡這個重要的城池,回到鄴寧城之後本想去試探一下石鳳岐的底,結果又被眾人戲弄侮辱了一番。
到了今日早朝,好嘛,他爹跟他說,你弟弟不是石俊顏那個無能的醜陋的蠢貨,而是石鳳岐這計謀深沉,手段非凡的俊俏公子。
石牧寒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才遇上了這麼極品的一家人。
隋帝與石鳳岐幾乎是以碾壓之勢,把石牧寒的臉皮碾得血肉模糊。
他含著萬般的屈辱與憎恨,幾乎要恨得滴下淚來,死咬著牙關,鐵青著臉色,慢慢跪下。
作為這場驚天事變的主角,石鳳岐並沒有說什麼話,從頭到尾都是隋帝在表演,他站在那裡,面色沉靜,無喜無悲的樣子,他手中託著那件太子朝服,他覺得這朝服,有萬萬鈞之重,壓得他連頭也抬不起,也不知在他的內心裡,還想了些什麼。
等到連石牧寒也跪下的時候,石鳳岐才緩緩抬起頭來,以睥睨之勢看著下方眾臣。
然後他將朝服遞到了魚非池跟前,低聲道:“為我著服吧。”
這殿中唯一一個跟隋帝一樣,從來沒有跪下的魚非池,淡笑著接過石鳳岐手裡的朝服,提著衣肩處一抖,抖開了那件寬大的朝服,上面的四爪神蟒像是活過來了一般,張牙舞爪,面目猙獰。
她握著那件朝服,仔細地為石鳳岐穿上,細細撫開每一道皺褶,手指劃過那些祥雲與蟒紋圖騰時,從容且沉默。
石俊顏與石鳳岐身量相仿,這衣服穿在他身上,也就極為合身。
他穿這身衣服,果真是要比石俊顏有氣勢得多,更像一位太子,更像一個大權在握的人。
隋帝看著魚非池為石鳳岐著好太子冠服,神色有些複雜,他看著魚非池,說:“魚氏為無為七子之人,賢良淑德,聰慧絕倫,更擅天經地緯之術,即日起,立為太子妃,擇日完婚。”
這個旨下得隋帝不是那麼如意,在他的心裡,他知道魚非池是一個過份嚮往自由的人,這樣的人本沒有錯,但是這樣的人,不適合成為太子妃,也不適合成為未來一國之母,她不會有為了天下而犧牲她自己的覺悟。
但是隋帝也知道,能使石鳳岐站在這裡,並且使他一直站在這裡的,只會是魚非池,除非先把魚非池穩在鄴寧城,才有可能把石鳳岐也定在此處。
而且上央有意讓石鳳岐帶著魚非池進宮,直面今日早朝這一切,就是讓魚非池明白,她今後要面對的是什麼,她以後要走的是一條什麼樣的路。
至少,她此時沒有逃走,就說明,她此時是妥協的。
這或許是稍微令隋帝有所滿意的地方。
最狡猾的人莫過於石鳳岐,他清楚立一個太子妃,需要哪些東西,要麼是雄厚的家世,要麼是顯赫的威名,魚非池沒有前者,石鳳岐利用蘇氏一族,為魚非池製造了後者,他製造了一個足以與他相配的太子妃背景。
他計劃做得長遠,遠到今日,才看出端倪。
此刻放眼天下,還有哪個女子的聲名比魚非池更為顯赫?世人說起手段通天,奇智絕頂的人,誰不提一聲當年以一人之力,平複舊白衹所引發的七國之危的魚非池?
他的太子妃,當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