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商帝吹笛,溫暖起舞,商帝最有人性的時光,都是與溫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阮箏拂著箏,微垂著的目光不看神色溫柔的商帝商略言,後宮中的女人大多都明白,她們絕不是帝王心頭硃砂,只是玩物,動情這種事,太蠢了。
曲子到了高潮處,悠揚而婉轉的笛聲也變得曼妙不可言,商略言仿是看到了往日裡的溫暖正在他眼前起舞,笑語宴宴的模樣,不由自主閉上了眼睛。
只是他剛閉上的雙眼,卻陡然睜開,手中的笛子也被他扔出去,青色的玉笛上沾著一道刺眼的血跡!
“來人啊,將這個賤婢拿下!”隋帝捂著胸口,發紫的雙唇中怒喝一聲。
阮箏一直低著的頭這才抬起來,眼中含著淚水,清秀的臉上滿是憎恨:“你亡我西魏,我叫你一同陪葬!”
“誰派你的!”商略言扶在案上,質問著被人捉拿住的阮箏。
“沒有人派我來,商夷惡賊,我西魏之士人人得而誅之!”阮箏冷笑著,“笛上所塗的此乃我西魏秘毒,商賊,你就等死吧,我先去黃泉路上等著你!”
她說著,不知怎地一下子掙開了抓住她的人,猛地朝牆上撞過去,撞得頭破血流,濺得牆上一片血漬,當場隕命。
商帝眼神兇狠,想說些什麼,卻慪出一口黑血來,慌忙中的太監宮娥趕緊去請太醫,也趕緊去通知長公主,商帝中毒,事關重大。
太醫忙活了一整夜,才算是把商夷體內的毒素擺了個七七八八,但仍有殘留毒素在他體內,若不是因著商帝平日裡勤於鍛煉,體格健壯,怕是都沒辦法撐過來。
天亮的時候,守了一整夜的商向暖才悄然鬆了口氣,不會死就行了,有殘留毒素折幾年壽有什麼問題?
商向暖對商帝,總是心狠得可以。
“太醫今日開始輪值在外邊候著,找些可靠的人過來,皇兄身邊不可無人。”商向暖說罷,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商略言,神色有些漠然。
“叫綠腰來。”商帝突然說話,聲音很微弱。
商向暖轉身欲走的步子停住,回頭看著他:“皇兄,你說什麼?”
“綠腰。”商略言微微眨開眼睛,但就算只是一道縫,他眼中的晦暗與深沉與足以讓人不敢輕視。
商向暖轉過身子,走過去,坐在商帝床榻邊上,替他掖了掖被子,商向暖身上特有的香味也在商帝鼻端縈繞,這香味啊,腐蝕商帝的靈魂。
商向暖在他耳邊說道:“皇兄,你若是敢對綠腰怎麼樣,別怪皇妹我不顧人倫常綱,不講君臣之道,以下犯上!”
這後宮死一百個女人跟商向暖都沒關系,商略言要娶一千個女人也跟商向暖沒關系,但是他若是敢打綠腰的主意,商向暖拼著這條命不要了,也要把商略言拉下黃泉!
綠腰跟韜軻已經被他害得夠慘了,他們已經夠可憐了,商略言他還想怎麼樣!
他毀掉自己一個人的人生已經夠了,如果還要再毀掉綠腰與韜軻,商向暖就絕不會坐視不理!
商略言一把扣住商向暖的下巴,哪怕他中毒未愈,依然將商向暖掐得死死的:“孤說,叫綠腰前來侍候!”
他一把推開商向暖,劇烈咳嗽了幾聲,又吐出幾口已經不再暗黑的血來:“她是韜軻的女人,你以為,孤會對一個臣子的女人下手?笑話!”
“對自己親生妹妹都下得去手的人,你有什麼做不出的?”商向暖譏諷一聲。
“你滾!”商略言不知商向暖是什麼毛病,以前的時候,商向暖雖然憎恨自己,但從來不會表現得這般明顯。
近幾年來,商向暖卻像是恨不得日日往他傷口上撒鹽一般,一日不折磨他一日就不開心。
他哪裡知道,溫暖一死,商向暖的仇恨沒了寄託,當然只好拼了命地傷害商略言,來獲取心理上的慰藉與平衡。
但是她到底把綠腰叫了來,因為商帝暫時還不能死,而這後宮裡頭這麼多的女人和太監,怕是隻有綠腰才不會殺了商帝……雖然她是最有動機殺掉商略言的人。
綠腰神色平常地給商帝擦著臉,臉上無喜無悲也沒有恨,同樣,也不說話。
“你可知孤為何要讓你來?”商帝突然看著她,開口問話。
綠腰一邊洗著帕子一邊說:“回陛下話,因為我是韜軻的人,他不希望你死,我也就不會害你。”
“呵……”商帝似笑非笑,看向別處:“難怪韜軻喜歡你,果然心思通透。”
“陛下過獎。”綠腰淡聲應道。
商帝也不再說話,只閉著眼睛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