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賭氣般的念頭十分幼稚可笑,但是他做來認真無比,於是越發顯得幼稚可笑。
雖然魚非池跑歸跑,但是石鳳岐他自己內心深處堅信,魚非池不可能放得下他,她肯定喜歡自己,這種古怪的自信讓他有了作死的勇氣和膽量。
而且他是,一路作死,越作越死,往死裡作,他恨不得讓自己身上被捅上十來劍,小命都要玩完了才好,他越是危險,魚非池冒出來得越快。
找不到她,就逼她現身,等她來找自己。
這個想法……還是比較別致的。
果然現在的年輕人思想都比較特別,常人摸不著他出牌的套路。
在經歷了初平治事件之後,他繼續作死的事件有,沒事進西魏王宮在魏帝眼皮子底下晃悠,跟他聊一聊天氣如何,人生如何。
沒事去再次“偶遇”初平治,聊一聊當初在白衹舊地的時候,初止是如何一心一意幫商夷,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更不把自己當西魏臣子的。
沒事同小跟班吹一吹大隋的兵力有多強,西魏這樣找死一般地跟大隋打仗肯定落不到好處。
沒事假裝要逃跑,被人半夜抓回來關回行宮裡,禁足好幾日不得出門,原來的小跟班們也換了,換成了更加黑臉黑麵的人監視著他。
沒事……
他反正是沒事找事,十足的害人精,攪得初止跟紀格非心神不寧,成日裡提心吊膽的,不知道他哪天又要作出什麼妖蛾子來。
不過他也不是沒有底線,至少他在作死的路上從來不去撩撥薛微妙,這種利用他人感情的事還是不要做得好,免得這個孽作得太狠,到時候反噬到自己身上,有點遭不住。
這一路作死的後果便是,他在西魏的處境毫無意外地越來越兇險,兇險到紀格非好幾次都動了要砍他腦袋的念頭,若不是忌憚著大隋這會兒跟西魏還沒正式打起來,以後拿石鳳岐還能換點好處的原因,石鳳岐已經死了無數回。
他作也就算了,他還滿世界傳播自己作死的光輝事跡,葉藏那瑞施錢莊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本來好好一個做銀子買賣的錢莊,莫名其妙多了一項業務,幫著把石鳳岐的作死故事迅速傳遍天下。
這個快有多快呢,基本上石鳳岐第一天在西魏惹出亂子,不出十日,就能傳遍須彌大陸各個角落,葉藏經常看著這位石師兄的“壯舉”背後發寒,罵著:“你要死就死痛快點,你這是淩遲!”
在這種情況下,開著小面館的魚非池就算是想掩上耳朵不去聽這些事,也擋不住七大姑八大姨的話直往她耳朵裡鑽,說一說啊道一道,那位被西魏囚著的大隋貴人有天大的膽子,一直跟西魏對著幹,也不怕掉了腦袋小命不保。
她有意無意地聽著石鳳岐這位作死小能手的種種英勇事跡,想象了一下他坦蕩蕩地在遠方對自己喊話:魚非池,我就是在找死,你再不出來我就死給你看!
這痞子流氓行徑簡直是令人哭笑不得。
魚非池攪著碗裡一碗快要糊掉了的面條想了老半天,想到末了,她憂傷地嘆了聲氣。
“小姐,怎麼了?”南九見魚非池眉頭不展,覺得奇怪。
“沒事,就覺得,這麵糊了,可惜了。”魚非池放下筷子,笑聲說道。
“小姐你糊掉的面又不止一碗。”南九笑著接過這碗已經難以下嚥的面條,倒掉後又轉身看著魚非池趴在桌子上的背影。
這些日子,魚非池睡得好吃得好,調理得好,身子漸漸複原,腦子裡也不成天想著那些累人的事,她臉上也有了紅潤。
其實,如果真的能這樣一直平靜地把日子過下去,也是很好的,面館的生意不是頂好,但也不壞,鄰居也都很熱心,小姐也開心,這樣挺好。
至少,對小姐是很好的。
魚非池靠在桌子上,手指頭輕輕敲著桌子,發出“篤篤”的輕響,她一雙眼睛看著外面的人來人往,已經開始消融的積雪順著屋簷落下,滴滴答答。
晴好的陽光燦爛得奪目,已有耐不住的小姑娘頭上簪了一朵小花,她在想,是不是春天快要來了?
不是的,更凜冽的寒冬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