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大了一些,紅梅的花瓣掉幾片,吹動了那方紗縵暗自浮動。
床榻紗縵下堪堪只露著一隻手臂,白皙柔嫩,手指頭勾著一件薄薄的紗衣,有意無意在指間輕輕撚著,這樣的小動作,無由來地透著情挑一般的曖昧與誘惑。
石鳳岐吻過她光潔的肩頭,拉過被子將她藏在裡面,從後面抱著她,肌膚相親的感覺如此美妙。
“你在想什麼?”他輕聲問著。
魚非池趴在床沿上,透著薄薄地紗縵看著外面飄進來的雪,她說:“沒什麼,在想,你果然是個下流胚子。”
這種事情開竅得這麼快,可不是就是個下流胚子?
石鳳岐一聲低笑,翻過她身子抱在懷中,連著魚非池手臂一揮,帶著那件薄薄的紗衣也卷著風入得帳中來,她順手覆在了石鳳岐眼睛上,在後面打了個結,開著玩笑說道:“石鳳岐,如果有一天你看不見了,你要如何認出我?”
“如果我看不見了,我會讓你做我的眼睛,我不會認不出我自己的眼睛。”
“讓我做你的眼睛,你不怕我騙你嗎?”
“不怕啊,你不會騙我。如果你騙了我,我也把它當真的,這樣,你就永遠不會騙我了。”
“你傻不傻?”魚非池笑一聲,翻身壓在他胸膛上。
石鳳岐穩穩當當地抱著她,踏踏實實地讓她在自己胸口處趴好,眼前是一片白紗遮住了眼,看見的全是黑暗,他卻覺得很安心,懷中抱著自己最喜歡的人,她在自己身邊,還有什麼事是他不安心的?
“我已經想好了,我明日就給葉藏送信,讓他趕緊把他珍藏的那全套小人書趕緊給我送過來。”他笑著說。
“怎麼了?”魚非池忍著笑。
“我是覺得,總不好什麼都讓你教的嘛,畢竟我男子漢大丈夫,不要太辛苦你了。”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看樣子是極為認真,下定了決心要好好學習補習一番。
“你臊不臊得慌,這種話也好說得這麼一本正經的。”魚非池戳他胸口。
滿室的春光都快要破開隆冬的寒意,綻出無邊的暖色來。
天都快要亮了,也不見有幾分疲憊,食髓知味,難舍難棄,抵死纏綿,繞頸而眠。
窗外雪正深,屋子裡的浴盆中的熱水依然冒著嫋嫋熱氣,白色的霧氣在這場戰爭中成了最曖昧的佈景。
魚非池松開堪堪遮身的披風,泡在水中清洗著身子,從旁邊的銅鏡裡可以看脖子上淤青的痕跡,還有肩膀上的齒印,他真是兇悍。
她一邊泡著身子,一邊看著在床上正酣睡的石鳳岐,像是怎麼也看不夠。
其實說來很好笑,不管往日裡她與石鳳岐如何膩歪,兩人都抱成一團了,石鳳岐也從來不會有過份的舉止。
按說像這樣年輕氣盛的年輕人是很難剋制的,但他卻每次都很自制,調侃歸調侃,玩笑歸玩笑,他就是在嘴上逞能,從來不會做出什麼真正的非禮之舉來。
真的如他跟音彌生所說過的那樣,他一直很尊重魚非池,不管是從任何方面,石鳳岐都給予了魚非池足夠多的尊重,從來不曾有過褻瀆的念頭。
如果這次不是魚非池找上門來“要睡他”,怕是他會一直這樣尊重下去。
窗外的落雪飄進來,落在魚非池的肩上,沁涼的感覺驚醒了她,打斷了魚非池的胡思亂想。
她自水中起來,擦幹身子換上衣服,束好了長發挑開了床幔,石鳳岐應該真的是累極,眼下還有淡淡的烏青色,纖長的睫毛安穩地蓋在他眼瞼之下,呼吸均勻,睡得安穩,唇邊還帶著淺笑。
魚非池低頭親吻過他的唇,摒著氣靜著聲,怕是動作大一點,呼吸重一點,都會吵醒到他。
她合上了窗子擋住了外面的漫天飛雪,開啟了門悄無聲息退出去,又合上了門。
她步子又穩又輕,又平又緩,穿過了客棧的走廊,穿過了無人的大堂,像陣來自遠方的風一般穿過了寂靜的雪夜。
她踏破了整齊幹淨的落雪留下串串小腳印,她撞上了梅枝掛破了衣服沒來得及回頭,她像個逃兵逃離了這裡不敢逗留。
她在熹光微露的清晨,在薄薄的白霧,在迷離的風雪裡……
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