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天下各國紛紛注目著白衹,只要這地方給出訊號,是戰是退都在魚非池一念之間。
這是魚非池除開白衹之事外,另外的一個目的。
如今,她就要達成了,白衹內外,兩個目的,都快要做到了。
南燕的挽平生,後蜀的瞿如,蒼陵的烏那一族,商夷的韜軻,大隋的上央,每個人都在蓄勢待發,他們中有的人期盼這次和談不能成功,便可直取天下,有的人盼著魚非池能平安渡過此次難關,不必背負千古罵名。
每一個人都心懷鬼胎,每一個人都各有所圖,就像數所利劍,懸在魚非池頭頂,她眨一眨力量的力量,都有可能驚動天下群雄四起。
在這樣的情況下,不是誰都可以如魚非池這般穩得住,沉得住,她手握著的不止是白衹的命運,還有全天下的風向。
她是如何度過那麼多煎熬兇險的夜晚的,從來沒有人知道,她一個謀天謀地誅盡人心,背叛了那麼多,受過多少良心的折磨,也沒有人探知。
如今,走到最後關頭,商向暖對她有失望之色,魚非池何嘗不是同樣對自己失望透頂,終於還是做了這背信棄義,割捨親情的惡人。
她在石鳳岐的懷裡哭泣過,難受過,自責過,但是當她站起來,她便是無所不能的小師妹,那個通殺六位同門,奪得最後槐花米餅獎勵的小師妹,從來沒有人敢看輕,沒有人敢忽視的小師妹。
魚非池這個名字,曾經在無為山上震驚眾人,如今,下得無為山,她依舊應當驚豔天下。
哪怕,她逃了一次又一次,躲了一回又一回,但到最後依然逃不過世事的無常,命運的反複。
石鳳岐看著站在這裡,氣度從容,不緊不慢的魚非池,嘴角有些淺淺的笑意,在桌下看著被自己捏在手心裡的魚非池的小手,他知道這雙手,只要魚非池願意,可以翻雲覆雨,可以遮天蔽日,怕只怕,她從來都不願意做這樣的事。
石鳳岐願意做出讓大隋讓步,絕不輕易攻打商夷的決定,也絕非僅僅是因為魚非池,他當然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他全盤的打算,多年的謀劃。
是因為石鳳岐知道,如果他動了,大隋動了,與白衹結盟的人,將不再是石磊,而是商夷國派進白衹境內的大軍,被圍困,被迫投降的人將會是自己。
石鳳岐太瞭解魚非池,知道她在這種關頭,為了白衹不起戰火,為了達成她的所求,她容不下任何錯誤,可以犧牲一切她萬般珍惜的東西,哪怕是自己。
所以石鳳岐願意退讓,與其與她走到生死廝殺的對立面,石鳳岐不如早些放手,與她站在一起。
“如果你們沒有別的意見了,就請在和談書上簽字吧。”
見眾人都不再說話,氣氛沉默得尷尬,魚非池推開三份和談書,一模一樣的制式,一模一樣的文字。
清清楚楚地寫著白衹如何割分,明明白白地寫著不得傷原白衹百姓,而魚非池神色淩厲,透著極有侵略性的壓迫感,帶著不容置疑的絕對主導性。
石鳳岐最先執筆,大氣磅礴地寫下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
初止一聲冷笑:“石師弟你是憑什麼身份,代表大隋簽下此份和談書?你不是石磊的兒子嗎?”
石鳳岐擦著手指上的紅泥,笑聲道:“這個容易,趕明兒我回大隋了,讓老胖子給石磊升個官,什麼王爺王候之類的,我也就是個世襲罔替的小候爺,今日這簽名蓋章,也就有了份量。”
初止不同於商向暖,沒在大隋的王宮裡見過石鳳岐與隋帝兩人打鬧笑罵的樣子,兩人一口一個小胖子老胖子,石鳳岐都敢直接跳上他的禦案一屁股坐下。
這樣的關系絕不簡單,傻子也不會相信石鳳岐真的是石磊的兒子,但是,到現在為止,仍沒有人猜到石鳳岐的身份究竟什麼。
商向暖有預感,那不會是一個普通的身份,等到石鳳岐的身份大白於天下的時候,怕也就這天下要脫離所有人掌控的時候了。
她看魚非池,下意識中,她覺得魚非池應該是知道石鳳岐身份的,可是魚非池只是低頭默默整理著桌上三份和談書,並未抬頭,在她垂著的眸子下方一小片暗色的陰影,就好像她把所有的心事都藏在這小小陰影中,絕不輕易對誰提起。
眼見大隋已接受這份和解,商向暖與初止最後的掙紮只能是望向竇士君與白帝,就算他們商夷與大隋都同意了,如果白衹白帝不答應,這一切都是白費力氣。
竇士君從頭至尾未講話,誰也不知道他內心想了些什麼,這會兒大家把目光投到了他身上,他才慢聲道:“向暖師妹與初止師弟,先蓋印吧,我與白帝國君,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