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非池從來都是懂他的,就像他懂魚非池一樣,可是,為什麼就是要故意互相曲解對方的意思呢?
就像石鳳岐明明知道那些質問她的話,沖她怒吼的話,都不應該,都是對她一番心意的糟踐,可是還是抑制不住快要崩潰的情緒。
他真的太累了,所以很抱歉,他太需要魚非池給他肯定的答案,不要在他背棄了大隋,背棄了上央,背棄了自己之後,還要同時失去她。
石鳳岐再怎麼強悍,也無法承受這雙重的失去,他寧可一死。
魚非池看著石鳳岐這張盛怒難耐,暴戾到極限,接近扭曲的面孔,如果這是她離開之後,石鳳岐會成為的樣子,那麼眼前這張臉,會成為魚非池一輩子的心魔,一輩子不敢面對的虧欠。
她的內心急劇翻滾,搜腸刮肚地想著穩定他情緒的話,想著要如何讓他平複下來。
不是害怕啊石鳳岐,我永遠不會怕你,哪怕像此時此刻你這樣傷害我,威脅我,我也不會怕你。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樣勸你,安慰你,補償你。
石鳳岐的嘴唇覆下來時,魚非池仍是猝不及防,他吻技生澀稚嫩,拙劣不堪,又霸道猛烈,不似親吻,更像撕咬,咬得魚非池嘴皮破開淌下一道血蜿蜒在臉頰上。
他抬著她臉讓她直直地面對著自己,看近在眼前他的眼神是何等的兇狠,心腸是何等的堅硬,他像是宣洩著他積壓太久的愛與恨,要一次讓魚非池明白,他從來沒有做錯過什麼。
遠處的蘆葦蕩仍在順風輕搖,不知人間情愁,蘆葦蕩下方藏的野鴨一群群一對對地安憩在水面上,幾片不知哪隻鴨子毛蕩悠悠地落在魚非池腳邊。
她遲疑許久的雙手終於抬起,輕輕環住了石鳳岐的脖子,緩緩地閉上眼睛,柔軟而豐盈的雙唇輕輕抿了一下石鳳岐已經在她嘴上壓得要變形的唇。
這輕微細小的動作像是一道吹過寒凍江水的春風,化得開千裡冰霜,融得去萬裡雪封,卸得掉石鳳岐所有的狠色與戾氣。
石鳳岐的眼神一時迷茫,像是不太敢置信,覺得這不真實一般,但這一迷茫的瞬間,他過於猙獰的面目也柔和下來,因為過份用力而僵硬的身體也鬆弛下來,心間那些四處橫撞的戾氣漸漸消散,心緒歸複平和,還有些許激動與失神,不再青筋畢露,不再像他說的那般令人恐懼。
魚非池像是很有耐性一般,一點點化解著他強硬的外殼,一點點喚回曾經那個正常的石鳳岐,又因為石鳳岐這廝吃得太多,長得太高,她都不得不踮起雙腳才能夠得著他。
好在石鳳岐心疼人的習慣未改,主動彎下了腰低下了頭,在此刻來說,他這樣的小動作無異於世紀大和解,比說一萬句情話都要管用得多。
這位年輕人,他應該是真的沒有親吻過人,也沒有去遍紅樓,所以遲疑了很久,眼睛眨了幾眨,纖長濃密的睫毛撲了又撲,看著近在眼前的魚非池,看得到她的眼睫纖長,微微輕顫,好似風中的花朵在瑟瑟發抖。
然後他才有模有樣地學著魚非池的樣子把眼睛閉上,學著魚非池的樣子一點點回應,他很聰明,學什麼都快,一點即透。
原本死死扣著魚非池下巴與肩膀的手指也松開,將她近日來消瘦得過份的身體緊緊摟進他寬闊有力的胸膛,就好像害怕一鬆手,她就又要逃走一樣。
這裡很安全,你可以靠著我,相信我,你想做什麼,我都答應你,我都幫你,哪怕我背負得再多,我也想給你一方太平清靜的地方。
魚非池,我們和好吧,不要再互相為難對方,折磨對方,我們像以前那樣就很好,我不求更多。
我願意用我全部的力氣,全部的智慧,全部的全部,保護你,讓你過自由自在的日子,你依然可以很逍遙,你要做的,僅僅是相信我,不要離開我,拜託你,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也不要趕我走。
魚非池環著他的脖子,仰著頭與他如此相近地雙唇相貼,只是一道清淚,順著她的眼角終於淌下,沒於發間。
回想一下,從魚非池奪走石鳳岐的初吻那日算起,這都四年過去了,整整四年啊,速度快的孩子都能滿地跑了,石鳳岐才得到魚非池的第二個吻。
對了,初吻還被魚非池狠狠嫌棄了一番,說他渾身臭汗味,皺著眉頭狠狠一抹嘴巴,她十分吃虧的樣子,留得石鳳岐一人站在那裡發愣,然後一個勁兒傻樂。
在此稍微同情一下石鳳岐的這一路來的悽慘遭遇,為他默哀一秒鐘,好,時間到。
遠處的蘆葦蕩蕩啊蕩的就停了下來,成群成對的野鴨遊進更深的蘆葦群裡,連風都不忍搶走石鳳岐這苦苦等來的,魚非池的回應。
這一吻,悠悠,悠悠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