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與他的成長,他的出身有關,太多舊事難以深究徹底,但至少從上央對他從小的教育看得出來,上央從來也沒準備把石鳳岐培養成一個真正博愛的人,他太過冷情,心性涼薄得令人不敢多問。
只得無為學院那幾年,他按著自己的心意過活,沒有上央在他身邊提醒他,他的身份是什麼,他的目的是什麼,沒有人會時時刻刻地要害他,不必一直藏著自己內心深處不敢觸動的秘密。
他太珍惜那三年的好時光,生性涼薄的他給了學院裡那些舊友他最好的情意,他不曾辜負過每一個人對他的溫暖與熱情,戊字班的人也好,無為七子也好,司業們也好,他都真真實實地用心對待過。
所以他對竇士君的感情之深,不輸魚非池。
在南燕的時候,他就想過,該要怎麼面對竇士君,怎麼面對他的大師兄,想過該怎麼解他之危。
只是他不是魚非池,他比魚非池背負得遠遠要多得多,他沒有魚非池那種任性的資本,因為他姓石啊,大隋國姓,石,石鳳岐。
這就註定他內心的煎熬要比魚非池深刻痛苦得多。
但魚非池怎麼會懂呢,自己一直瞞著她的事那麼多,不能對她說的事又有那麼多,她怎麼會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走遍七國,為什麼要交遍天下好友,為什麼,非得跟竇士君你死我活。
他所有的痛苦與隱忍在魚非池平靜的面貌下,被全部激發,他覺得,他再不找個人打一場,再不跟人罵一場,他應該要瘋掉了。
魚非池站在院子裡,看著被打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的小竹林,聽著裡面石鳳岐對竇士君的怒吼,她站在那裡,什麼也沒有說。
她只是轉身離開,想著他發洩了也好,免得堵在心裡太難受,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但魚非池無處可以發洩,她默然地垂下眼簾,閉緊了雙唇,重新退出了竇士君的院子。
在門口的時候,她遇到了初止。
初止看著她,面帶笑意:“小師妹,可有空與師兄說說話?”
魚非池提起心頭一口氣,笑看著初止:“初止師兄想跟我說什麼?”
“去裡面坐著聊如何?”初止看了一眼院子裡面,怕是也知道石鳳岐正在裡面。
魚非池步子一錯,攔下他的眼神,慢步走在前面:“還是邊走邊說吧,來白衹這麼久,我也都沒好好看過這白衹王宮的風景,初止師兄不如陪我一起看看吧。”
“好,就依小師妹的。”初止收回眼神,與魚非池並肩而行。
兩人沿著白衹王宮的曲折小徑隨意走動,都是無心看景之人,所以景色如何他們也懶得作點評,石鳳岐前腳剛走,初止後腳就跟上來找魚非池,也絕非是想她閑話桑麻地敘舊。
索性魚非池不愛繞彎子,也就直接問道:“初止師兄找我何事?”
“只是來問一問師妹,行事是否會與大師兄一致?”初止笑看著她。
“初止師兄指哪一方面呢?”魚非池眼神諱莫如深,與初止對視。
“大師兄將大隋,商夷兩國情報互換,以換白衹太平,不知是師妹是否也會如此。”初止說道。
“初止師兄是想來探一探今日我與石師兄所談之事?”魚非池點破他意圖。
“小師妹聰明。”這便是承認了。
初止想知道石鳳岐跟魚非池談了什麼,他也想知道魚非池想怎麼對付商夷,在初止想來,魚非池畢竟與石鳳岐親密一些,對大隋有所偏幫便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魚非池瞞下與石鳳岐想談的內容,就說明她不會跟竇士君一般,以兩國情報進行交換而守得平衡,這對商夷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反過來講,這對大隋也不是什麼好事。
魚非池笑得清麗,對初止道:“初止師兄,以往在學院的時候,我們就知道,我們七子行事風格各有不同。大師兄是大師兄,我是我,我雖要替大師兄完成他的心願,卻不會沿襲大師兄的方法。畢竟他是仁慈善良之輩,可是小師妹我卻是個不怎麼講道理的。所以,我也不會告訴你,我跟石師兄談的是什麼。”
“師妹這是要對師兄有所隱瞞了?”
“師兄何不也拿出點東西來給我看看,讓我對石師兄也能瞞下一些東西?”魚非池與他針鋒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