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想不到,他們在白衹走到了對立。
石鳳岐看著她許久,許久沒有說話,他一直沉默到了最後,就連以往的調侃都不再有。
最終他依舊敗給魚非池,他無法看著這雙平靜得不起半點漣漪的眼睛一直無所動,無所想,他終究不如魚非池狠得下心可以無視過往一切。
他離去時動作很尋常,沒有拂袖而去的激烈,也沒有落寞轉身的愴然,尋常得好似這只是一場再平常不過的對視一般。
石磊連忙跟石鳳岐,忍不住頻頻回頭看魚非池,心想著這魚姑娘是啷個想的,明明知道公子是不得到白衹不罷休的,啷個因為一個外人跟公子搞成這樣?不指著她幫公子,至少不能這麼為難公子不是?
大家都是這樣想的,大家都覺得,魚非池哪怕不幫石鳳岐,一直置身事外做個閑散遊人都可以,但是何必要走這一步,去下一局根本不會有任何勝算的棋局,與所有人為敵?
她棋藝,當真不精,連這樣的必敗之勢都看不出。
待石鳳岐走後,南九悄然上去扶住魚非池手臂,低聲說:“下奴先送小姐回去休息吧,然後再來保護竇公子。”
“好。”魚非池的確需要南九,需要他扶著自己走回去,才能支撐這著這副身子不被剛剛石鳳岐眼中的失望之色打敗,不為他開闊眉目中蘊藏的哀痛擊倒。
路上遲歸小聲地問:“小師姐,其實,雖然大師兄很好,但是白衹,怕是真的不好救啊。”
“我沒想救白衹,我救得了這一國百姓,就對得起大師兄了。”魚非池神色恍惚地說道。
“可是大師兄為了這件事,已經累得油盡燈枯,形將朽木,小師姐你又何必……”遲歸說不下去,他不是反對魚非池這麼做,他只是覺得,這樣做他的小師姐太辛苦,看看大師兄就知道,這件事會把魚非池逼到何等地步。
“無妨,我沒有大師兄那麼光明磊落。”魚非池說。
院子裡南九與遲歸搬了出去,長期住在竇士君那裡,遲歸醫術只是一般般,但是分辨有毒物沒毒物還是不成問題。
既然竇士君病重的訊息已經藏不住,白帝幹脆廣發帖子,招盡天下良醫,來為竇士君治病續命,無奈竇士君,真的是已經耗盡了一身精血。
連年來的案牘勞累,禪精竭慮,尤其是當石鳳岐等人趕到白衹,白衹的局勢越發不明朗之後,竇士君幾乎每日都難以休息片刻。
這一切足以把一個精力充沛,生命力旺盛的年輕人,折磨得氣血兩虛,神經衰弱。
魚非池接替竇士君的這天大責任是白帝沒有想到的,也是季瑾沒有想的,所以他們二人特意答謝了一番魚非池的好意。
席間客氣話真心話說了不少,魚非池都只是道:“兩位不必如此客氣,我不過是忠於己事罷了。有我在,季將軍你的婚事便不再有效,你可以多陪陪我大師兄,而國君您,還請相信我,白衹朝堂上的奏摺卷宗都允我過目。”
“這是自然,魚姑娘此話便是見外了。說實話,若不是你力挽狂瀾,寡人真不知該怎麼辦,如今他們每個人都在等著一陣風起便是雷霆之戰,寡人有自知之明,並不是他們的對手。”白帝心情憂慮,挺好的國君,沒投好胎,要是個盛世,他就好當白衹這個家了。
季瑾開解了白帝一番,她倒是想得開很多,覺得一切盡全力而為便可,結局不可強求,所以她對魚非池也是這樣說的:“竇士君已然累倒,我不希望看到魚姑娘也因白衹之事耗盡心血,如果那樣的話,就太對不住竇士君了,他一向疼你,不會捨得你受此勞累的。”
“謝謝。”魚非池臉上浮著個笑容,對著他們點點頭,然後站起來:“以後不管我做什麼,請兩位都放心,也請一定要相信我,不要阻止我。我只是按大師兄的心意行事,我不會辜負了他。”
說罷她便離開,這兩天許是她心情不好,所以穿的衣服大多都是深色,越發顯得她老成穩重。
倒不是說不好看,只是覺得,這樣的她太過沉重,太過壓抑了,不像她以前那灑脫不羈的性子,天大的事砸下來她都能笑著面對,嬉笑怒罵間揮手破千難,過萬險。
那些沉沉深色的衣服,就好像在她身上罩上了厚厚的殼,濃濃的霧,她藏在了旁人看不見的地方,於是她是喜是悲,是哭是笑都無人知曉。
其實怎麼可能能好呢,與石鳳岐心結還未解,剛見有一點點緩和的可能性,竇士君便病倒,魚非池又不知為何要主動挑起整個白衹的重擔,前路艱險。
她身邊無人可以並肩前行,只能孤身作戰,還要與石鳳岐交手。
這讓她怎麼好呢?
而明明早就知道這一切都變成這樣的魚非池,又為什麼還要吃盡苦頭的,要幫竇士君完成心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