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眼,眼角處一滴淚在閃。
遲歸說了很多,但那不是全部,遠遠不是。
遲歸回到院子的時候,魚非池正在休息,蘇遊正拉著南九苦口婆心地解釋著他當初真的沒有想過要害南九,南九盤膝打坐,也不知有沒有把他喋喋不休的話聽進去一個。
然後遲歸看看石鳳岐的房間,石鳳岐已經回了,房門半掩著。
他想了很久,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去敲了他的門。
“進來。”裡面傳出石鳳岐與平日裡不太一樣的聲音,以前他說話的聲音總是很溫和,從不似今日這般冷淡。
遲歸推開門,站在門口,看著裡面正坐在書桌後來寫著什麼的石鳳岐,半天不敢走進去,他明明就坐在那裡,可又好像那不是自己認識的石師兄。
“有事?”石鳳岐提筆蘸墨,繼續奮筆急書,沒有看遲歸一眼。
“石師兄,大師兄他……”遲歸囁嚅了半天,不知怎麼開口,這件事他想不到解決的辦法,只能來向石鳳岐求經。
以前每每遇上這種情況,石師兄都是第一個義不容辭沖到最前面,去想辦法解決的。
雖然遲歸嘴上說著不喜歡,可是內心不得不對石鳳岐服氣。
但這一次,石師兄好像準備撒手不管了,任由小師姐自生自滅了。
石鳳岐等了半天沒有等到遲歸後面的話,便問道:“大師兄怎麼了?”
“石師兄你還在生小師姐的氣嗎?”遲歸小聲地問。
“你不是要問大師兄的事嗎?怎麼突然扯到非池師妹?”
非池師妹。
遲歸低著頭更不敢進屋了,站在那裡絞著衣擺,悶了很久才說:“石師兄你別生小師姐的氣了。”
天才曉得,讓遲歸說出這樣一句話,有多為難他。
天才曉得,遲歸有多希望石鳳岐不要再纏著小師姐,離得越早越好,越遠越好。
可是遲歸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幫他小師姐,他需要石鳳岐的力量,也需要石鳳岐的智慧,幫著小師姐渡過這個難關。
他萬般委屈地站在這裡,低聲下氣地跟石鳳岐說話,請他幫幫小師姐,換來的,是石鳳岐一句:“我哪裡有資格生她的氣?最有資格的人,不是你跟南九嗎?”
“她既然這麼信任你們,你們也當拿出值得讓她信任的東西才是,怎麼好來求我這麼外人?”
自始至終,石鳳岐的聲音都波瀾無驚,淡而平緩,像是一位矜持而優雅的貴族公子,有著他的自矜自持。
他甚至都沒有抬起頭來看遲歸一眼,好像過往一切他都當不曾發生過了一般,由著遲歸這樣委委屈屈地站在這裡,也不曾有半點心軟。
好像那時候,在南燕為了遲歸要跟燕帝搏命一場,為蚩家平冤昭雪的人,也不是他石鳳岐一樣。
一隻手牽起遲歸,遲歸偏頭看看,看到魚非池,她笑著對他說:“我找你一早上了,怎麼到處亂跑?”
“小師姐……”遲歸嘴一癟,好像今日受的所有委屈都有地方可以說了一般,紅著眼睛。
“哭什麼,小師姐又沒死,走了,給你留了吃的,還熱著呢。”魚非池擦擦遲歸的臉,拉著他離開。
遲歸頓了頓步子,看向屋子裡的石鳳岐,石鳳岐仍不抬頭,自顧自地在紙上寫著什麼,遲歸就不信,石師兄能忍得住不看小師姐。
魚非池卻力氣一大,生硬地拉著他走開,未曾往裡面多看一眼。
石鳳岐手中筆杆從中而折,紙上的筆墨盡亂,未能寫成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