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非池看著大師兄熟悉又溫潤的臉龐,聽他說話時語帶著微微的寵溺,就好像還是在當年的無為山上一般,他疼愛著所有的小師弟小師妹,關心著每一個人,他從來不會恃才傲物,從來都是謙謙君子。
可是我的大師兄啊,亂世裡,最最活不下去的,就是君子啊。
魚非池低下頭,掩住她的心酸,聽著竇士君溫聲慢語地說著話,他好像是真的很開心,一種見到故人的開心,沒有遮掩與偽裝,坦白赤誠的樣子。
白衹的王宮現在是看守嚴密,整個白衹現在都像是一隻炸了毛的貓,弓起了身子隨時準備對外人發起攻擊,可是一隻貓的力量,能有多大呢?再怎麼氣勢洶洶,也只是虛張聲勢,嚇不到知根知底的人。
竇士君送魚非池他們安頓下來之後,就道有事要先行離開一會兒,晚上晚宴的時候再派人來叫他們,而魚非池等人還未坐下太久,石鳳岐猛然發現這院子對面住的是音彌生。
音彌生啊!
他不是在南燕嗎?他跑來白衹幹啥啊!
魚非池到哪兒他跟到哪兒,他有病啊!
所以石鳳岐幹瞪著眼看著他:“你不在南燕好好待著,你跑來這裡幹什麼?”
音彌生似乎覺得石鳳岐這問題問得忒無聊,所以都不準備搭理,他一個南燕儲君想去哪裡,難道還要向石鳳岐報備不成?
所以他淡淡地轉地這眼,看著魚非池:“又見面了。”
魚非池十分,極其,特別後悔當時沒有選右邊那條路,委屈死石鳳岐就委屈死石鳳岐好了,好過委屈死自己啊!
“又……又見面了,你怎麼來啦?”魚非池訕訕一笑。
“白帝為季將軍招親,喜帖廣發天下,我也收到了,所以我就來了,想來石公子也收到了吧?”音彌生笑看著音彌生。
石鳳岐一臉想撞死在牆上的表情:“我收沒收到關你什麼事?”
音彌生笑笑不說話,他也不會跟魚非池他們說,當初他答應燕帝做最後的收局人時,其中有一個條件就是,不得限制他的自由,他可以在南燕掌權,但是他如果想去什麼地方,燕帝也不得阻止。
所以燕帝那時看到的只是一個空蕩蕩的東宮宮殿,音彌生早就啟程到白衹來了。
音彌生知道,魚非池一定會來這裡,因為石鳳岐會來。
反正兜了一圈,冤孽般的三人又相見了,這讓石鳳岐非常的不爽。
“對了,你們知道,曲拂已經死了嗎?”音彌生突然冒出來一句話,讓人莫名一怔。
“怎麼死的?”魚非池脫口而出。
她不是代表南燕去往蒼陵和親了嗎?怎麼死了?
音彌生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南燕與蒼陵都在徹查此事,想找出真兇。”
“你們能找到就有鬼了。”石鳳岐大概是真的不爽音彌生跟了過來,說話也是刻薄刁鑽。
音彌生“哦”一聲:“難道石公子知道真相?”
這庭院修得妙,四四方方一院落,中間兩個小小的池子養著魚,還有幾行花種在四周,魚非池幾人在東邊,音彌生他在西邊,遙遙隔著這中間的院落說話,頗是奧妙。
石鳳岐他負了手,抬著下巴看著音彌生:“你南燕想與蒼陵聯姻,也不想想其他五國答應還是不答應,一個最好欺負最容易得手的國家,突然去找一個族人強壯的異域聯手,想對抗馬上就要到來的動亂。”
“可你想想看,後蜀能答應你南燕實力陡漲,與蒼陵形成夾擊之勢把他圍在中間嗎?商夷能答應你把他們的盟友蒼陵從他手中挖走嗎?再說遠一點,你覺得白衹這會兒正亂得不成樣子,大隋與西魏能容得下你們做這些小動作?”
他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最後冷冷地收了話調:“燕帝想得倒是好,不瞞你說,從燕帝準備把曲拂嫁去蒼陵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死定了,天下沒有人能容得下你南燕國這樁親事。”
“所以你也不知道真兇是誰,是嗎?”音彌生問道。
“我知道你是想說,我暗子遍佈天下總該有風聲,要麼就是我動手除了曲拂。但是音彌生,我告訴你,七國之中,比起這些明面上的你爭我奪,暗地裡的洶湧暗流才是最無形最可怕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殺了曲拂,因為沒有人想讓她活著,那麼,真兇是誰,還重要嗎?”
石鳳岐淡淡道。
“當然重要,曲拂一死,南燕與蒼陵之間必有嫌隙,聯姻不成反成仇家,若兩國之間不能得出一個最好的結果,於我南燕大為不利。”
音彌生氣勢不輸石鳳岐,兩人對站著這是要互噴起來了。
“不錯嘛,現在還知道說我南燕這三字了,有覺悟了啊。”石鳳岐調侃道,“但是你南燕與蒼陵不睦不正是幕後之人想要的結果嗎?你現在不如想想,什麼樣的結果才是你們兩國都可以接受,都願意要的,然後製造這樣一個結果吧,真相什麼的,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也沒有人關心,世上的冤案錯案,你以為少嗎?簡直是笑話。”
瞧瞧這個人,耍起流氓來他還特別有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