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鳳岐兩月前去了後蜀西邊抵抗蒼陵胡虜,他不得了得很,手握卿白衣親筆聖諭,又掌虎符,一到軍中便是扭轉幹坤之勢,少年將軍他意氣風發,勇猛無雙,打得那蒼陵胡虜落花流水,節節敗退。
他又從軍中提拔能幹有才,卻一直未得到重用的軍士,瞿如就是其中一員,不過是短短半月時間,軍中高層幾乎換了次血,除了幾位老將在軍中年歲太久,他暫時動不了之外,石鳳岐幾乎在每個地方都安插上了他自己的人。
本來一個月前啟程要回偃都的人是他,而不是瞿如與商葚,但是他出了點意外。
那本是一次很普通的戰事,擊退蒼陵胡虜,收複失地,對他而言本無難度,更不要提有瞿如商葚在兩側,更是如虎添翼。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從背後射來的冷箭最最不好防,也幸好是他反應快,身子一側,那一箭射進了他身體,卻沒當場要了他命,只是讓他摔下馬背。
瞿如真漢子,夠兄弟,那樣危急的時刻,槍林箭雨中,他二話不說背起石鳳岐就往軍營的方向跑,帶他去找軍醫。
戰場上受傷這種事並不稀奇,不背幾刀中幾箭都不好意思說自己上過戰場。
石鳳岐也不覺得難堪尷尬,只是軍醫一刀割開他的肉取箭頭,他一邊死死抓住瞿如的臂膀:“瞿如,你與商葚趕緊帶一隊人回偃都,許三霸要反了,這是故意要把我留在戰場上不能回支援非池!”
瞿如看他傷成這樣,想這軍中軍心並不是十分穩定,自己是他最可靠的人,若在他受傷之時離開,他怕是要孤立無援,便有些為難:“可是你現在這樣,我與商葚若是走了,你怕是有性命之憂。”
“這些人還動不了我,他們的目的只是要拖住我。我本來是準備過兩日就啟程回偃都,看這傷勢幾日間是好不了了,我如果強行上路也只會在中途病倒,反而給非池添亂,瞿如,你是她信任的人,趕緊走,你再不走,他們連你也不會放過,到時候非池就真危險了!”
成熟的男兒當如是,不會為情愛一時沖昏頭腦,強撐著要逞英雄逞威風給心愛的人看,而是能冷靜地找到最合適最有利的辦法。
“叮鐺”一聲,軍醫取了箭頭扔進鐵盤裡,笑一聲:“石將軍好魄力,剜肉取箭眉都不皺。”
石鳳岐無奈道:“我想皺,我怕丟人。”
瞿如讓他這話引得發笑,看他還能開玩笑,瞿如也放心了不少,叮囑他自己一切要當心,便與商葚連夜帶了一萬人馬急行軍趕赴偃都。
本來他到了偃都有好幾日了,一直忍著未去找魚非池,也是怕被許三霸的人發現,直到那日探得風聲,許三霸要動手了,瞿如才去把魚非池約出來,商量著事情如何部署。
軍中少了一萬人,自然會引起他人懷疑,好在石鳳岐也早就想好了對策,推說瞿如帶人去追擊蒼陵胡虜,順道勘測蒼陵地形去了,幾番胡縐下來也能唬住人,並未有什麼把軍中少了人手的訊息傳回給許三霸。
但是石鳳岐的日子很快就不好過起來,軍中分兩派,老派與舊派,老派是許三霸的人,舊派是石鳳岐,或者說是卿白衣的人,老派當時正準備著呼應許三霸奪權之事,對石鳳岐這新派當然是多有打壓與挑釁。
兩派人馬平時就不是很和睦,近來越發易生事端,時不時約個架什麼的,石鳳岐嗑著瓜子兒也不管,由著他們打個你死我活。
軍中氣氛愈見微妙之時,石鳳岐便知道,這是偃都的風雨將到了。
他需得在這裡穩住這老派兵士的心,才能讓在偃都的魚非池放手做事。
這極不容易,軍中的人大多都是熱血性猛之輩,誰也不服誰陰,陰謀詭計很難起到作用,好言相勸更是無效,石鳳岐當時重傷,又根基新起不太穩固,熬得可謂辛苦。
但是他也清楚,再辛苦也要熬住,他這裡是魚非池真正的倚仗與靠山,自古兵權出政權,他這裡出事,偃都就危險了。
真正危險的日子就在前幾天,石鳳岐幾乎不用去探訊息都知道有人準備鬧兵變,那段時間他們幾乎枕戈待旦,隨時準備起兵造反,石鳳岐捂著還未好全的傷口,喝著一碗酒,對他兩個信得過的副將道:“這群兔崽子是真活膩歪了啊。”
“將軍何出此言?”
“你們將軍夫人是個手狠的,這會兒指不定已經把許三八大卸八塊了,他們還在這裡跳,不是活膩歪了是什麼?”石鳳岐笑一聲。
副將聽得一愣一愣的:“將軍都有夫人了?”
“有了啊,好幾年了。”他也就仗著魚非池不在,敢胡說八道。
“咱將軍夫人長啥樣?”
“天上仙女啥模樣,你們將軍夫人就啥模樣。”石鳳岐嘿嘿笑道。
“將軍牛逼啊!”
“咱將軍夫人也是這麼誇我的。”
石鳳岐嘴皮子上利索得很,心裡卻放鬆不起來,許三八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人,否則石鳳岐不會在當年放過他,現在也不知道魚非池他們怎麼樣了,書信都走得太慢總是不能準備到達,他自己又不能回去,否則軍中一亂無人坐陣,簡直要急死人。
這天他跟兩副將開完玩笑,看到了老派的將軍與士兵發出一聲興高采烈的歡呼聲,更向石鳳岐投來了不屑的冷笑。
這一天,信鴿到,信鴿上寫著:蜀帝已死,稍安勿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