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卿白衣,你讓南九他們先下去好不好,等一下若我失態了,怕他們看到不好。”溫暖說著輕輕解著卿白衣身上的盔甲。
她手指顫得厲害,半天解不開那厚重的鎧甲,卿白衣看著她,將她擁進懷裡抱起來,對著南九道:“你們下去,我很快就好。”
南九與遲歸沒見過這種事,但想來這種事自己還守在旁邊就太不是那麼一回事了,這比守著卿白衣睡覺還過份,兩人想了想,守在了門外。
溫暖的身體發燙,燙得好像是一個火球一般,漸漸地她連坐都坐不起,只能靠著卿白衣的胸膛,卿白衣脫了盔甲,裡面正是那身白衣。
溫暖靠著他,眼淚打濕了他胸前的衣服:“我不怕我害你嗎?”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害我,但我不怕。”卿白衣吸吸鼻子,說著:“等事情了了,不管怎麼樣,我都會送你回商夷的,我知道你只喜歡商帝,我不怪你。”
“不要了,後蜀很好,不要送我回去,好不好?”溫暖的聲音又軟又綿,像是說話都費力。
“溫暖你……”卿白衣剛想說話,卻覺得掌心一片濕黏,攤開一看,滿手是血。
他猛地看向溫暖,這才看清,溫暖身上可見的肌膚上,都滲出了血珠。
就好像是她肌膚下的血管全數破裂,肌膚無法再覆住那些血,所以從她的毛孔,她的身體裡滲出來一樣,密密麻麻細小的血珠。
“你怎麼了?你中毒了嗎?要怎麼解你告訴我,溫暖,溫暖!”卿白衣滿心慌張,抱著溫暖一直問她。
溫暖卻只是搖頭,笑著說:“你救不了我的,不用費力了。”
她臉上那朵紅花開得更豔,像是血染紅的一般,指尖也開始滲出細密的血珠,她抓著卿白衣的衣服,痛苦的聲音像是呻吟:“很痛,不要碰我。”
卿白衣突然想起了那壺酒,還有那陣香,眼中一陣灼痛,就要解開衣衫,就算是玷汙了她,褻瀆了她,也好過她這樣死去啊!
溫暖卻止住他,說道:“我的人,我的心,都是商略言的,你不要碰我,否則我恨你一輩子!”
“恨我總好過讓我眼睜睜看你死掉!”卿白衣咬牙道。
“來不及了,毒已入心,無藥可醫。”溫暖笑著笑著就淌出了淚,淚水沖在血水裡,看著分外可怖,看著也分外可憐,“別送我回商夷,他只有得不到我,才會一輩子記得我,卿白衣,當我求我,別送我離開……”
她整個人都像是從血水裡撈起來的,舞衣早就被染透,連床上都是大片大片的血漬,卿白衣的那身白衣就更不用說。
卿白衣不敢碰她,怕是碰到任何地方都令她發疼,只能自己心痛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一聲聲問:“溫暖,你告訴我我該怎麼救你,你說好不好?”
“不用救我,時辰到了,你走吧。”
卿白衣如何肯走,他叫來宮裡所有可以叫的太醫,讓他們救活溫暖,可是太醫說:“此毒古怪,臣等從未見過,不知如何作解。”
卿白衣幾乎絕望,讓太醫無論如何都要保下溫暖的命,不管用什麼代價,不管什麼手段都可以,可是,此毒無解啊。
宮外的廝殺聲早已傳來,卿白衣幾乎要聽不見,他只能看著溫暖躺在一片血泊中,那些細密的血珠一直從她全身上下滾落出來,他毫無辦法,他撕心裂肺。
他跪在溫暖床前握著她的手,一遍遍擦拭著她臉上的血珠,可是怎麼也擦不幹淨,怎麼也沒辦法止住它們,他的心口像是有尖刀在紮,痛得他幾乎不能言語。
“我知道有一種辦法,一根金針,封住活人一口氣,對不對?”卿白衣神色恍惚地問著太醫。
“有是有,可是君上,此舉……此舉無異於留個活死人,而且風險極大,還望君上三思。”太醫為難道。
“留住她,留不住,你給她陪葬。”卿白衣說,又看向南九與遲歸:“你們在這裡守著她,如果她有事,你們直接殺了太醫即可,不必來問我。”
太醫嚇得連連跪下,南九與遲歸紛紛低頭不忍看床榻之上血流成一灘的溫暖,腳底下都是她的血,一點點蔓延過來。
“溫暖,等我片刻,我去給你報仇,我給你報仇就回告訴你。”卿白衣松開溫暖滿是血的小手,神色恍惚地出了琉璃殿。
太醫哆嗦著手指,一針紮入溫暖喉嚨,封住她一口氣,溫暖活著,溫暖也死了。
她肌膚上的那些血珠不再往外冒,她閉上眼睛像是沉睡,她躺在那裡,像個活死人。
卿白衣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到宮門口的,他們大勝了,可是他又在同一晚,失去了他的妹妹。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在同一晚上離開他。
無人知道那時候,卿白衣是怎麼撐住沒有崩潰的,也無人知道,他是怎麼捱過整個早朝,冷靜地下令處死許三霸一家的。
那個風流的卿白衣,一身血衣,無人知道,他當時的內心碎成何種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