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在山下,有什麼事情收不住了司業們總會出來圓場,他們那時候總有靠山在,在學院裡,一切都要靠他們自己,是生是死,司業們都不會,也不能再插手,這是無為學院鐵打的規矩,誰也犯不得。
若是犯了,藏書樓裡的鬼夫子會出來,親自解決了這多事的司業。
在經過一整夜的漫長失眠後,魚非池再次走進了戊字班,加上石鳳岐與遲歸,再加上魚非池自己,這班上,總共還有八個人。
她看見石鳳岐站在窗邊,像是在等著他,一身白袍,幹淨爽朗,魚非池卻一瞬間在他身上看到了貴氣,他轉頭看向魚非池:“都在等你。”
“小師姐,你還好嗎?”從昨日起就一直不敢說話的遲歸,終於敢小聲地發問。
“還好。”魚非池微啞的聲音答話,坐到了那張原本自己的桌椅上,原來從這個地方看去,是可以看到戊字班所有人的,現在從這裡看去,只看到稀疏的幾個,滿眼的荒涼。
等到魚非池坐好,石鳳岐走上司業講課的案臺,看著下方的七人,他問:“你們想報仇嗎?”
“如何能不想?”他們說。
“我們八個人,要與學院九十七人為敵,我要你們從今日起,認真看書,努力作文,研讀史書,勤快習武,我要你們,每一個都有足夠強的實力,去爭兩月後的七子之位,我們八個人,將生死綁於一處,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他一向是這戊字班裡的主心骨,大家都認可他,相信他,此時,更是服從他。
除了他與魚非池,他們想不到還有任何人可以讓戊字班擺脫此時絕境,不再被人剿殺。
艾幼微走到課堂外面,站在魚非池的窗子旁,望著這裡面僅存的八個人,傷感而無奈,探出手來按住魚非池肩膀,小聲地說:“殺吧,非池丫頭,不殺人,你們是無法活著走出這裡的。”
“我知道,我從來都沒忘,這裡是角鬥場,養著我們這些困獸作鬥,養出最厲害的角鬥士。”
“我會在藏書樓前等著你們,你們不會讓我失望的。”
艾幼微還是替戊字班爭取過一些東西的,爭來的最大的東西,便是繼續儲存戊字班的存在,學院裡的廝殺慘烈,上山時共計弟子有三百,幾經波折廝殺下來,現如今僅存一百零六人,這些簡單明瞭的數字背後,都是數不清的手段與鮮血。
各自為己,各自為國,你說他們有錯,其實都沒錯,全看各自本事。
而當一個班上的人數少過十人時,會將這個班別撤掉,餘下的弟子合入其他班別中,所以當初的南北兩院共十班,如今只剩下五個班,南院留得子醜兩班,北院留得甲乙戊三班。
原本,戊字班這些人,是要併入甲乙兩班的,是艾幼微與鬼夫子商量許久,說是那魚非池與石鳳岐,怕是寧死,也不可能讓曾經的戊字班被拆散了分下去,而那兩個孩子是這學院中最有希望完成學院願景的人,何不網開一面?
鬼夫子想起了魚非池下山前,來到自己房前告辭,臨走還記得擦一下門口木魚上的灰塵,想著那孩子總是與旁人不同一些,便應下了艾幼微的請求。
自那日後,果然戊字班的八人一改往日懶散性子,司業們來講課時,聽得比誰都認真,那些積了厚厚灰塵的書本,他們漸漸翻得書頁都爛,他們憊懶了近兩年的時間,此時要追上學院裡其他弟子,就要付出比他們多百倍的努力。
而仇恨從來都是最好的催化劑,它可以使一個毫無鬥志的人,燃起全部的力量。
大家都在等著魚非池與石鳳岐做出決定,看他們要如何報複莊言,不止戊字班的人,還有其他的人,比如韜軻與商向暖。
下山半年,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已不是往日那般疏淺,所以他們也會擔心魚非池與石鳳岐受不受得住此番打擊,又會做出什麼樣激烈的舉止來。
可是他們二人只是沉默,靜得沒有半點動作,他們越是這樣,越是使人不安,就好像是將要搏擊的雄獅,最怕是他蟄伏待敵。
商向暖問韜軻:“你說,他們兩個到底準備如何?”
韜軻搖頭:“我也不知道,想來不會輕易放過那莊言就是了。”
“韜軻,我真擔心日後與他們為敵。”商向暖嘆氣道,她雖不知石鳳岐到底是什麼人,但可以確定的是,他絕不會忠誠於商夷國,不管他將來去到何方,對商夷國來說,都是巨大的威脅。
韜軻無法安慰商向暖,他也不知道將來這一行人將會走向何處,到那時,大家是以何種身份相對。
在大家都懷著疑惑與揣測之時,魚非池與石鳳岐終於做出了反應,而誰也想不到,他們會以那樣的方式向莊言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