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的陰謀,都是氣場不和的人聊出來的。
兩人約見的場所並沒有很神秘,就大大方方的在那雲客樓裡,那日雲客樓中除了不能動彈的魚非池之外,只有石鳳岐與石牧寒兩人對坐在天井下的小石桌前,石桌上搬了一壺酒,兩只杯,一盤棋,黑白兩子靜靜躺在棋盒中。
旁邊腳下是一層松軟的白雪,幾枝青竹枝倔強地伸展著,送來幾分幽綠寧靜,酷寒之地沒有飛鳥,否則若是可見白雪上飛鳥過,那當是一副好風景。
兩個男人就著一副好風景,有些浪費了好時光。
石鳳岐抬頭看看樓上魚非池的房間,晾著石牧寒在一邊,想著她若是再不醒過來,怕是要錯過鄴寧城外的梅花了。
石牧寒也有好脾性,雖然今日是石鳳岐約他前來,石鳳岐這個主人不說話,他也願意幹巴巴地坐著。
許久過後,酒喝了兩盞,聽得一枝竹葉上的積雪籟籟跌落時發出了些聲響,打破了這沉默,石牧寒說:“看來石兄心中果然只容得下一個魚姑娘。”
“我們兩個男人,就不要總是聊這些兒女情長的話來了。”石鳳岐收了目光說道,“今日找二皇子殿下來此,是想敘舊。”
“哦,不知石兄想聊些什麼?”石牧寒問。
“我記得五年前我來鄴寧城的時候,這鄴寧城還不是現在這模樣。”
“石兄似乎頗有感概?”
石牧寒本以為石鳳岐要說什麼驚心動魄之語,卻只聽石鳳岐道:“並沒有。”
石鳳岐笑說,“我今日當真只是無聊了,想找一個棋藝精湛的人對幾手棋,我記得二皇子你深諳棋道,不知可願與在下虛度些時光?”
“石兄有約,牧寒豈會不從?”石牧寒並不是很懂石鳳岐這一手在玩什麼,也不明白陪他下幾手棋能有什麼用處。
但是他依然希望能與學院建立良好的關系,不要喊打喊殺,所以說話,浪費些光陰。
世間除了葉家,大概沒有幾個人願意與無為學院撕破臉皮,石牧寒也不例外。
至於石鳳岐他是不是真有別的目的,早晚會顯露出來的,此時何必心急?
這是一個極其美妙的午後時光,兩人都是很懂說話之道的年輕人,所以聊的話題也是天南地北什麼都有,就是都沒幾句真心話,不時聊得開懷大笑,一個笑這方美人何等多嬌,一個說那方男子如此偉岸,天下七國,總有諸多趣事可聊。
一聊,就聊到了晚上。
兩人棋走了卻只一局,滿盤的黑白子交錯,未分勝負。雪也下了起來,落在了棋盤上悄然融化,當酒也都涼下去的時候,石鳳岐做的看似極其無聊無用的第二件事也就告了一段落。
他送著石牧寒出了客棧,送他上轎,笑道:“二皇子慢走,有空常來。”
二皇子拱手:“今日與石兄手談,受益匪淺,來日再將此殘局收罷。”
悄悄打著盹的遲歸醒過來,趴在桌子上奇怪地盯著石鳳岐:“石師兄,你是吃飽了撐著麼?跟他說了一下午的廢話。”
石鳳岐手指彈了下遲歸額頭:“你個小屁孩懂什麼,睡去吧,我去看看你小師姐。”
“可是南九正陪著小師姐呢,小師姐對南九可真好,為什麼不對我也那麼好呢?”
“做人要知足,看看你小師姐對我的態度,你就該偷著樂了。”
“也是,小師姐一點也不喜歡你。”
這個刀補得,石鳳岐眼裡都冒出能淹死人的酸水。
她一點也不喜歡自己,那又能怎麼辦呢?
石鳳岐每天不管有多忙多累,回來得有多晚,都會來她房間與她說會兒話,便是不說話也會站在門口看一看,越看心底愧疚越多,多到他不知怎麼辦才好。
而司業們有了別的興趣玩物,開始天天逮著上央關上房門說話,偶爾能聽到從房中傳來激烈的爭吵聲,沒有人聽得明白他們吵的是什麼,也沒有人想得明白,這世上還有誰敢同時與三位司業發生爭執。
也只有石鳳岐知道,吵得越兇對上央越好。
大人們各忙各的,落得一眾弟子自己忙自己的,上忙著要完成司業們佈置的這天大功課,下忙著要報魚非池師妹這重傷大仇,年輕的弟子們時常忙得腳不著地,滿天滿地地打探訊息。
比方石鳳岐與石牧寒說了一下午廢話的晚上,商向暖就帶回來了一個訊息,她快步走著敲開了石鳳岐的門,石鳳岐正與韜軻兩人說著什麼,聽得商向暖道:“石師弟,你料事如神。”
石鳳岐拇指輕劃薄唇,薄唇處挑起些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