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蘇哲抱著我走出陰暗地下室的時候,剛剛出來,發現四周竟然是一個很大很大的溫室花棚,藤蔓、鮮花、奇怪的蛇一樣的植物長在這裡,空氣溫暖濕潤,一點也不冷。
人想要過的有趣,真是誰也擋不住他,誰說在小城市就只能過小市民的生活?那真是小人之見。
我平生喜歡花,才會發出這樣的贊嘆。
走著走著蘇哲忽然停了下來,他的手也送了,忽然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我也摔在他身上…冬天衣服穿得多,人本來就不靈活,我更在地上滾了一圈。
慢慢從花圃邊爬起來,看蘇哲頹然坐在地上望著前方。
——校長竟然就赫然在我們面前,他坐在輪椅上,面如死灰一般看著蘇哲。
我知道,對於蘇哲來講,他父親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他們對視了一下,蘇海源用了一下手機,神情依舊沒有變化。
蘇哲現在是洩了氣的皮球,完全沒有精神氣了。
在這個溫室大棚裡,無疑,我很尷尬,不知道他父親了不瞭解為什麼我會在他後面,但此刻我也不必再去解釋,我只能等,等李輝來找我。
我喘著氣,呆在地上盤腿坐著,雖然很髒,可是也顧不了了。
這個地方看起來非常安全,因為大鵬的盡頭,起碼有五百米的樣子,全是奇花異草,或許是藥材也說不定。
這對父子沉默了很久,蘇海源的嘴巴終於張開說話了,“舒老師,你往前面走,有個王姐會給你開門,李輝在外面等你。”
我點點頭,跟蘇海源鞠了一躬,“我對不起您了。”說完淚花閃閃,往前走,蘇海源跟我擺擺手,讓我快去。
我慢慢往前走,速度很慢,但是一想到老公就在外面等我,我的心就忍不住激動,忍不住要哭。
離蘇氏父子越來越遠,我轉頭看了看他們,兩人依然沒有動靜。
蘇哲為了逃避他父親的約束,假裝死亡,蘇海源當時白發人送黑發人,連屍骨都不能辨認,那是什麼心情。
為蘇海源哀痛,為蘇哲嘆息,我一步一步走,不再回頭。
我的頭發已經瘋亂,我的口幹渴,我的身體似乎已經四分五裂。
然而這一切,卻難道不是我自己招來的嗎?怪誰,怪誰?
福禍無門,惟人自召。
誰教我那麼貪婪?要讓這個男人也愛我,那個男人也愛我……這個我也不想放手,那個我也不要放手,我的心就是一個魔鬼,我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遭遇那麼多苦難了。
美貌是我的資本,卻被我變成跳板,變成複仇的跳板、貪愛的跳板,一個人心裡只有仇恨和被人寵愛的慾望,怎麼可能過的一帆風順?愚蠢又自私的我,怎麼可能有好結果?
現在的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唯一我還能依靠的男人,就是李輝…。
現在我終於非常感恩,我和他之間的這段情,我們有家庭,我們有女兒,我發自內心的愛,讓我放不下他,放不下女兒……我僅存的善良,是我唯一的歸宿。
當我見到李輝的時候,好像不是回到了丈夫的懷裡,而是回到了父親的懷裡,我覺得我也很委屈,我也很痛苦,我嚎啕大哭。
他拍著我的背,囔囔說著:“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沒事就好……”
…………
再一次回家,我已經完全不能動,只能把醫生請到家裡來看我。
所幸的是,這段時間媽媽每天住在我家裡照顧我,我信佛的媽媽,每天為我念三千遍“阿彌陀佛”保佑我快快康複。
我對不起養父母,他們養大了我,去卻執著於生父母的仇恨,難道我的生生父母喜歡我活在仇恨慾望中?
我開始慢慢接受母親的佛學。
放下自己,放下執念,放下恩怨……誠心懺悔自己的過去種種。
李輝似乎不怎麼信佛,不過他不反對我信佛。也許是因為我自己的意志太不堅定了,如果沒有信仰指引,我害怕自己沒有方向,我害怕迷茫,我害怕自己渴望愛……
在家裡養了一個多月,身體漸漸神奇一樣的複原,醫生說至少要半年,才能慢跑。
媽媽說是懺悔心誠,佛法無邊,回頭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