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忙忙的,他總算是把“不幹淨”的紙條兒燒完了,感覺自己那畸形不潔的過去也被火焰抹去了,就連灰燼也被水沖進了下水道。
弄完了,還要等氣味散的更開,他開了窗戶,一個人在裡面用手扇。
蘇哲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越來越空了,在枝城這個小地方,他父親的錢足以養活他,隨便拿個十萬投資個商鋪一年也夠他吃喝了。
人生變得毫無目標,虛無地活著就是他必須幹的事兒,父親救了他的命,可見老爹不願意他死,那當然不能死。
然而他的名聲已經被弄得狼籍不堪,走出家門一步,就會被人恥笑成“小白臉”“不孝子”。然而又已經和龔敏結了婚。
如果不結婚,他願意去一些陌生而遙遠的地方,比如深圳、上海之類的。
不管幹什麼,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他的心,其實還被鎖在一個女人身上。
他和龔敏之間的性,完全是靠他對舒曉冉的幻想完成的。
這種事情當然不能說,說了會招來哭泣,招來責備,招來非難。
真怪,人的真實為什麼就是如此遭到社會的封殺呢?
他越來越想要回到美國了,在那裡每個人的隱私權都是至高無上的,人與人之間不需要相互幹涉。但是在中國,就算他換個發型,人們都要品頭論足一番,出點事兒,更不得了,他活著的枝城,四周蔓延著毒蛇一樣的嘴,撕咬著他。
他恐懼不安極了,但是又不敢出去。父親已經如此了,可謂父母在,不遠遊。
妻子的工作是副廠長,她爸爸的印刷廠現在是她管事兒了,她如果真的願意放棄,恐怕當初就不會迫於家庭壓力而隱忍著和他這個“壞男人”結婚。
龔敏是個被父母掌管著的女孩兒,她沒有自己,她的人生只是他父親的意志遺留。好多中國孩子不都這樣麼?沒有自己的人生,只有家庭規劃出來的人生。
所以照相館的兒子,還是開照相館的,賣花人的女兒還是賣花的,理發師傅的兒子還是理發的……一代一代,永不改變,若有別人變了,嘴巴就開始撕咬別人的故事。
這是一片烏煙瘴氣、沒有生機的土地。
他想逃離,帶著舒曉冉,他的愛情,逃離這麼個混沌的地方。
“咚咚咚……蘇哲,你好了沒有啊!你到底在幹嘛!快點開門!”
……蘇哲望著那扇門,彷徨著。
他對自己說,“我錯了嗎?我只不過也想找個人愛我,找個我愛的,又愛我的女人罷了。”
換氣風扇掩蓋了他的聲音,使龔敏不能聽見。
他又自言自語,“其實人是自由的,舒曉冉被捆綁成那個樣子,她活得不開心。”
“李輝又是個什麼東西?他什麼也不知道,他是社會綱常,他是道德,他是一根長長的繩子,捆綁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龔敏,我就出來了……”他一直自言自語,也不管老婆是不是聽見了。
08 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