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無言等待,造成了四野闃然。
裴硯晨站在機車旁,第一次覺得如此煎熬,像是第一次登上舞臺表演的那種惶恐心情,即便冷靜如她,對於殺人這種事情還是有所害怕的,雖然裴硯晨很想和蘇虞兮說幾句話來緩解自己的緊張感,但是她還是忍住了,不能讓蘇虞兮小瞧了自己。
但是蘇虞兮似乎懂得裴硯晨的想法一般,盯著手機螢幕說道:“沒什麼好緊張的,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大家都殺人,只是有人在虛擬的世界中殺人,有的人在現實中的世界殺人,在你看不見的地方,血像瀑布一樣地流,像香檳酒一樣地流,法律代表的不是正義,而是秩序,為了這,有人在神殿裡被戴上桂冠,將來又被稱作人類的恩主……”
裴硯晨淡淡地說道:“第一次做什麼都會有所緊張,緊張,並不代表害怕……倒是你,沒有想到你如此冷血無情。”
蘇虞兮冷冷地說道:“這就是我的哲學:絕不仁慈,永不饒恕,這個世界和我哥哥的生命比起來都無足輕重,有人要想動我哥哥一下,我一定叫他全家陪葬。真理和歷史這種東西永遠都只掌握在有實力的人手中,何為實力?人類堂皇的八十萬年歷史,虛偽的人看到道德,怯懦的人看到力量,而我只看到兩個字:殺戮。這才是大道,這才是真理,進化是假的,文明是假的,人類的興亡變遷皆因為殺戮,弱者都已被淘汰在歷史長河中,強者站在食物鏈的頂峰……”
“當你走到高處的時候,就會發現這個世界依舊野蠻,當然,弱者可以跪下來祈求強者的保護,但生死不過在強者一念之間……對於強者們來說,道理講不通的時候,要麼殺人,要麼被殺,永遠沒有中間的道路……”
蘇虞兮冰冷的聲音在裴硯晨的心中激蕩,她想要反駁,她想要說這個世界不是這樣的,這並不是世界的真相,這個世界有音樂、有繪畫、有親情還有愛情,但她知道自己說什麼都不可能說服蘇虞兮,就如同蘇虞兮說什麼都不能說服她一樣。
實際上她也清楚,蘇虞兮並不是為了說服她,只是為了減輕她的緊張和負罪感,因為蘇虞兮在說話的時候並沒有正面看她一眼。
不過裴硯晨覺得自己也能夠理解蘇虞兮,畢竟誰有過“地獄十日”那樣的經歷都會對這個世界産生誤解……
兩個人又一次陷入了一片奇異的沉默,黑暗中的冷空氣像是刮過面板冰塊,隨著時間的推移,2017年馬上就要到了,裴硯晨看了下表,還剩下幾分鐘新年的鐘聲就要敲響了。
這時蘇虞兮將手機放進口袋裡,將頭盔的面罩戴好,接著從揹包裡掏出一把裝有消音器的手槍,放入懷裡道:“坐上來,準備好!”
裴硯晨也將面罩打了下來,跨上了後座。
蘇虞兮扭動右把手,沉默了許久的機車再一次發出低沉的悶響,忽然睜開瞭如同猛獸一般的瞳孔。
接著車子慢慢挪到了轉角的這邊,側對著哪棟叫做グレイス大森海岸公寓的出口,沒過多久大門裡走出兩個男人,一個高大強壯,留著板寸,穿著棉夾克;一個偏瘦弱,稍矮一些,留著中分,穿著羽絨服。
他們直接右轉,背對著蘇虞兮和裴硯晨的方向,不疾不徐的行走。
蘇虞兮道:“我高你矮,矮的那個就是鈴木真一,你的目標。”
裴硯晨道:“好。”
蘇虞兮輕輕扭動把手,引擎開始如同唱詩班一般發出悠長令人回味的低聲鳴響,嗜血的猛獸在暗夜中裡昂起頭顱開始磨礪爪牙,周圍的建築和燈光如同流沙一般開始虛化。
蘇虞兮和裴硯晨的背影如同一道不能譜寫出來的傳奇,在風中擴充套件成無調性的歌謠。
電視中唱響了倒數計時的巨大轟鳴。
2016年在喧囂中走向滅亡。
刮過蘇虞兮與裴硯晨身邊的風越來越急,彷彿吹到了世界的盡頭。
裴硯晨抽出了背後的太刀,銀光在黑暗中成了一抹月色,在她堅定的眼神裡寫著的不是對殺戮的渴望,而是空白與寧靜。
彷彿在說:來吧,用你的死,來勾勒出我人生中最血腥的線條,以此來證明,縱然是地獄,我也會為某個人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