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瑟琳·布蘭切特走後,程曉羽去找了選角導演杜特·布朗,他想在看看他哪裡有沒有適合演jack的演員。
再一次看到凱瑟琳·布蘭切特已經到了傍晚,泰坦尼克號偌大甲板上熱鬧非凡,“西楚影業”給媒體和一眾工作人員準備了自助酒會,整艘船的船舷上都掛著彩燈,浮在海天之間的夕陽用餘輝溫暖著將要到來的夜。
一隻交響樂團佔據了甲板的中心位置,演奏著《春之聲圓舞曲》,充滿活力的輕快音符在海風在蕩漾,身穿禮服的人們斛光交錯談笑風生。
這一幕就像是泰坦尼克號剛剛起航。
換了一身套裙的凱瑟琳·布蘭切特和弗蘭西斯·菲舍佔據了一個隱蔽的角落,兩人正端著碟子優雅的吃著點心。
程曉羽躊躇了一下,告別了易雲飛,還是決定走過去和凱瑟琳在談談,他可不想和自己最重要的主演有什麼心結。
程曉羽端著兩杯酒走了過去,靠近兩人保持了一點距離招呼道:“兩位女士在聊些什麼開心的事情?”
凱瑟琳專心致志的吃著她的慕斯蛋糕,彷彿沒有聽見程曉羽說話,弗蘭西斯·菲舍將手中的碟子放回桌子上,看了看程曉羽又看了看凱瑟琳,這對傳說中的緋聞情侶之間似乎有一種詭異的氣氛,她立刻說道:“也就在討論奧斯卡的事情……我去洗漱間補個妝,你們兩個先聊。”
很懂規矩的弗蘭西斯·菲舍強行按下八卦之火,依依不捨地回頭看了一眼悄然而立的兩人,然後就消失在人群中。
這時剛好有侍應生過來,凱瑟琳一下端了四杯杜松子利克酒擱在桌子上,她將兩杯推到程曉羽面前,自己面前留了兩杯。
如何在尷尬中開啟話題是人際交往中的難點,一般不是從對方感興趣的話題著手,就是從自己擅長的話題著手。
程曉羽端起酒杯,搖晃了一下,裡面裝滿了冰塊在杯中旋轉,喀嚓作響,然後他一口氣喝掉,將杯子放回桌子上,看著正在演奏的道:“在沒有錄音的時代,演奏家為了讓聽眾瞭解樂曲,有時甚至還會自行重奏。彪羅就曾在指揮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曲》後,認為:‘如此偉大的音樂,只聽一次怎能瞭解?’於是令人關閉出口,把全場聽眾硬是留下來再聽一次全本貝多芬第九,被人戲稱為指揮‘貝多芬《第十八號交響曲》’。”
凱瑟琳·布蘭切特也一口氣喝了一杯杜松子利克,然後面無表情地說道:“不好意思,我對古典音樂興趣不大,那玩意實在太難懂了。”
程曉羽笑了笑說道:“欣賞古典音樂當然困難,因為你必須運用記憶。如果你聽到第二小節就忘了第一小節,那你根本不可能欣賞這首樂曲。古典音樂不像繪畫、雕塑或建築,看一眼就能盡收眼底,接下來只是品味細節。面對一幅畫或者一棟建築,你可以立刻知道自己喜不喜歡眼前這幅畫和建築,但聽古典音,不仔細看到最後,其實無法知道整部作品在說什麼。連我自己第一次聽到沒聽過的曲子,常常也會感覺很費勁。因此我一點都不覺得現在的年輕人不喜歡聽古典音樂有什麼好奇怪的,因為那確實難啊!”
凱瑟琳·布蘭切特抽了張紙巾優雅的擦了擦嘴唇說道:“也許古典音樂不適合我,我喜歡的是滑板,喜歡的是搖滾,喜歡的是電影,喜歡的是舞臺劇。”
她說這話像是賭氣,其實她也很喜歡程曉羽的音。
程曉羽不以為意地說道:“沒有某種音樂只適合某種人,也沒有某種人只適合某種音樂,總會有樂曲能喚起自己少年般柔軟的好奇心,即使我們對他之前並不熟悉。不論是古典音樂還是搖滾,都可能帶來歡樂,可能帶來省思,讓你開心跟著跳一段埃及壁畫舞,或者讓你發現縱使生活冷峻無情,經過種種磨折摧損之後,自己身體裡仍然存在那向內心探索而執拗的精神。”
凱瑟琳·布蘭切特稍微消化裡一下程曉羽的語句,她覺得旁邊的這個男人說什麼話都繞來繞去,喜歡學英國貴族的那一套,但她覺得他說又很有道理,於是說道:“你對音樂理解這麼深刻,所以能寫出好的曲子,那麼你一定是對愛情理解的十分深刻,才會寫出這樣浪漫的愛情故事。”她頓了一頓又道:“我想問你愛情是什麼?”
這個問題困擾了她一下午,她應該如何演好戀愛中的女人,並且還是三天就愛的能夠生死相許的那種,她覺得有些難以理解。
所以她要問問這個劇本的創造者。
凱瑟琳說話的時候都沒有正視過程曉羽,看的出來她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有點緊張。
此刻天空和雲朵彷佛紙浸了油,變成半透明體,蔚藍的大海把太陽給擁抱住了,也許是給太陽陶醉了,所以夕照晚霞隱褪後的夜色也帶著酡紅,讓這海風也帶著微醺。
夕陽在她的側臉上鋪了一層柔光,她站在哪裡,像是詩集裡的插畫。
程曉羽端起酒杯,冰塊在琥珀色的液體裡,在最後一抹夕陽裡,折射出冰冷的光,他看著杯中的冰塊輕輕的念誦道:“我絕不承認兩顆真心的結合會有任何障礙;愛算不得真愛,若是一看見人家改變便轉舵,或者一看見人家轉彎便離開。哦,決不!愛是亙古長明的塔燈,它定睛望著風暴卻兀不為動;愛又是指引迷舟的一顆恆星,你可量它多高。它所值卻無窮。愛不受時光的播弄,盡管紅顏和皓齒難免遭受時光的毒手;愛並不因瞬息的改變而改變,它巍然矗立直到末日的盡頭。我這話若說錯,並被證明不確,就算我沒寫詩,也沒人真愛過。”
他用了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的第116首來回答凱瑟琳·布蘭切特的問題。
程曉羽低沉的聲音磁性又動聽,像是寒冷夜晚的薩克斯,給予孤單的人以溫柔的撫慰,凱瑟琳聽的其實很沉迷,等程曉羽背誦完,她卻假裝不屑地說道:“我問的是你,又不是莎士比亞。”
雖然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可其實她很享受聽程曉羽輕聲低語,背誦那些纏綿的詩句。
程曉羽又是一口喝幹了杯中的酒,彷彿將那首十四行詩也吞嚥了進去,他轉頭看著遠處的一片白色帆,腦海裡浮現一個經常坐在白色施坦威前面的身影,他微笑著說道:“我覺得吧!愛情呢,就是這世上有一個人你一旦遇見,就再也無法割捨。所以在你遇見之前,經歷的一切都是為了等待……而遇見之後,你所要承受的一切都是為了相守。”
程曉羽接著又說道:“而在這部電影裡,愛情就是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我願意為她死。也是這個世界上我只願意為他活,哪怕很艱難,也要活成對方喜歡的樣子。”
兩人都把目光投射向著海面,像是能夠看見那塊漂浮的木板,海濤聲在交響樂中隱約可聞,凱瑟琳·布蘭切特又轉過頭看著程曉羽的側臉,覺得他果然經歷的夠多。
她仔細思索了片刻,一個念頭不可遏制的冒了出來,她想嘗試和他談一場戀愛,感受一下愛情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她告訴自己,這並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因為需要。
凱瑟琳·布蘭切特的內心升騰起類似於宗教般的渴望,寂靜籠罩著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