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話,是對“孤獨戰鬥”的人們最深刻的詮釋,充滿了對未知的茫然和不自信。
男主角說,“我只是做好手邊力所能及的事情”,但在內心裡面,仍然不確定自己飛奔的方向上,是什麼等著自己。
第三節,最終章《秒速五厘米》短的只有幾分鐘。如果把閃回、歌曲部分剔除,幾乎只能算是對主角們成年生活的一個速寫了。
男孩子回到了東京,有過一段普通的愛情,成了一個普通的程式設計師。小時候覺得很遙遠的新宿車站,現在也變得日益普通,不覺得有任何新鮮……
當年的那個她也幾乎忘記了自己,有了結婚的物件,只有在翻找舊物的時候,還可以對當年稚嫩的情書微笑。前女友發來的簡訊似乎可以成為這個城市和時代的寫照:“我們發了1000次簡訊,可心靈的距離恐怕只靠近了1厘米……”
按照柏格森的說法,時間與生命,同屬於一種無可度量的綿延。更何況記憶的篩選將時間的異質性無限擴大了。在回憶的相對論裡,那些值得珍視的須臾因細節歷歷在目而顯得漫長,並因一再重現而更加接近永恆。
而那些枯燥、乏味、機械重複的時間,縱然漫長,卻很難在挑剔的記憶場所留駐。
而在程曉羽的故事裡,敘事模式遵循了這一回憶的原則。花瓣、逝鳥、霏霏鴻雪,種種細部特寫,宛如一種普魯斯特式的沉潛,在業已凋謝的韶華中竭力的挽回著某些生命的履跡。然而名曰時空的“亞努斯”並非只有一副面孔。在它供給著如夢的回憶的同時,也在為夢與回憶的破滅埋下業種。畢竟《秒速五厘米》情節的殘酷性也是時間的産物。
“在我們面前橫亙著龐大的人生與漫長的時間。”這句臺詞之於《秒速五厘米》就像“tobeornottobe”毀滅還是死亡)之於《哈姆萊特》,有著足以概括整部作品隱伏矛盾的尖銳與直白。
仔細想想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自己人生反而變成阻礙人生之物,而時間本身把生活在時間中變得難以忍受。這是生命自身的異化。就像第三部分那段令人瞠目的蒙太奇所描述的那樣,起初分隔男女主角的只是距離,然而真正疏遠他們的確是時間。
空信箱與從未發出的簡訊都是時間的罪證。伴隨著《onee,oneorechance》近乎絕望的歌詞,一系列孤寂的畫面被連綴成孤寂的人生。
除了那個青澀的吻,他們從未同時出現在畫面裡。他們在各自的只有一個人的場景中尋找對方,然而找到的只是破滅。這樣的敘述方式就像兩列疾馳的列車,它們在某處相遇,然後擦肩而過。
這是一個比安德烈·莫洛亞的穹頂比喻更具現代性與現代節奏的類比。迫入窗欞的櫻花瓣是絕無僅有的超然於時間的存在物,它把男女主角帶向街道與回憶。他們幾乎要在鐵道路口重逢了。然而時隔多年的回眸一瞥卻被飛逝的列車無情阻隔了。
在這裡,列車被寓言化了,是隨意拾得的象徵物和喻體,它的所指連線著被異化的人生與時間——當初男主角藉以去和女主角見面的列車,如今卻阻隔著兩個人。列車這一寓言符號因此如人生與時間般諷刺且殘酷。而對此,我們除了接受並隱忍而笑,別無選擇。
以上只是我對《秒速五厘米》的管窺錐指而已。然而對於這部作品,也許管窺錐指就已經足夠了。因為《秒速五厘米》本身,即是將個人視點的管椎置於浩瀚時間的産物,並由此昭示了人生的雙向度。我們的人生,恰恰包含著對自身的否定與摧毀。
生活在構建某些東西的同時,也必然在摧毀某些東西。這一生命過程如此盲目,以至於被摧毀之物竟然比被創造之物更珍貴。
每秒5厘米似乎這個速度並不是很快,甚至可以說是很慢。
步行的速度都比它要快。
可這個速度如果保持了13年呢。
透過這個公式可以計算出來。<101nove.s165天24小時60分鐘60秒=20498.4公裡。
20498.4公裡。這個距離正好是繞行地球半圈的距離,也就是南極和北極的距離。
這一定不是巧合。
我願意把這類悲劇成為凋零。也許繁英散盡才能結得果實,只是誰又情願承受如此殘酷的代價呢?只是誰又能拒絕時間把死亡加冕、讓所有珍貴凋零呢?
只是希望之花凋零後結成的果實,為什麼卻名曰“絕望”?
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永恆。如果它流動,就會悄悄流逝,如果它生長,它就會慢慢凋零。
只有回憶永遠不會凋零,可是人不能夠永遠活在回憶之中,終將回到現實,現實是殘酷的,而時間會強迫你去面對、妥協,然後逼迫自己刻意的去遺忘……
貴樹和明裡最後一次見面到岔道口的相遇,正好是13年。
兩個曾經相溶的心,經過了13年的時間,彼此達到了地球上最遠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