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多全。
…………
這是一面向內凹陷的螢幕，如同綢帶，光滑無比。
四周漆黑，黎沃被散亂一地的零件絆了一跤，手撐到控制臺上，電路啟用，瑩黃的光似晶片脈絡蜿蜒而上，螢幕顯示的“興趣能量”消散，化作浮游生物般的淡黃晶體，四處漂游。
他注目一個晶體，那晶體便會伸展擴張，扭稱一個長方形邊框，框出另一個螢幕。
他看見這個螢幕裡有一個人，正在尋訪娛|樂城的美食，一邊吃一邊做講解，滿面油光、喜氣洋洋。
注視更多晶體，更多螢幕展開。
有的人在彈奏樂器，彈錯一個音就要重頭才來，周而複始，直到滿意。
有的人在直播妝造，通稱“換頭術”，只要利用脂粉彩妝在臉上塗塗抹抹，就是個“大變活人”。
有的人在努力健身，哼哈哼哈，呼籲螢幕前的大家一起來。
有的人在展現自己的手工成果，其中造型奇特、精巧、詭譎、平庸、繁複者數不勝數，匠人面對鏡頭，咧嘴一笑。
藝術、科技、歷史、人文、銷售、日常、整活……流量之下，埋著千奇百怪、各種各樣的生活，百花齊放、良莠不齊。
“銷毀能量。”田青賢的忠告引導著他。
興趣能量的長條浮現，根據控制者的思想，跳出了一個介面，上面顯示著：
是否要銷毀記憶腦社群興趣軟體。
群眾透過記憶腦上的興趣軟體，收獲了流量和熱度，而這些流量和熱度，只有小部分轉換為他們的收入，更多儲存在娛|樂城能量倉庫裡。
這才導致宮田志還有額外利用的能量。
——只用銷毀這些興趣軟體，便能阻斷他們自發形成節目，從而阻止流量熱度到興趣能量的轉化！
只用消除就好了……
黎沃準備按下確認鍵。
正當這時，一面晶體螢幕裡，一個女孩彈唱著吉他，突然被母親揪住了頭發。
女孩哭喊著，母親卻不理不睬，指著她隻字未動的作業，破口大罵。她伸手去搶孩子的吉他，奪去後將其狠狠砸向床邊，吉他碎成兩半。
另一面螢幕裡，蓬頭垢面的男人沉浸寫作，可因為常年沒有收入，他被催債人打罵好幾回，甚至一些苦心孤詣寫的小說都被人撕爛。
黎沃還看見，一個小孩把自己埋在書堆裡，長輩卻把他拖出來，打扮整齊後，拉他去學習兒童社交禮儀，學會左右逢源、見風使舵。
——不是銷毀興趣軟體嗎？為什麼會涉及人物本身？！
這裡的電子系統是個人工智慧，它檢測到控制者的疑惑，善解人意地解答了。
只見螢幕上浮現一行字：
為了達成您的目的，要去除興趣能量，必須從根源處解決問題，打壓人類興趣、扼殺人類夢想是最直接的手段。
黎沃眉頭緊鎖，面色深沉。
精心設計的産品被破壞，耗費多月的畫作被撕毀，一心追求的興趣被壓制反對，冷熱暴力之下，人群在痛苦的呼喊——
我就是喜歡寫小說！我就是想寫我自己喜歡的東西！憑什麼我一定要按照你的要求，寫市場喜歡的！
為什麼要剝奪我分享快樂的權利！影片是個多好的東西啊，又有畫面、又有聲音！我做整活影片，就是為了將快樂分享給更多的人！
那麼認真幹什麼？難道你不覺得現在的生活很乏味嗎？就是需要點有意思的東西調劑……這是我想做的事情，關你什麼事。
我腿腳不好，出不了遠門，看看別人分享的世界樣貌，也算了個心願……哎，連這個都不行嗎？
老人家跟不上科技，就玩點這個，打發下時間，也算找了事兒做。你現在全部搞沒，你讓他們每天幹什麼？他們好不容易在老年人社交圈裡找到同好！
黎沃久久按不下銷毀鍵。人工智慧監測到他的猶豫，也自動中斷了銷毀進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