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孫女也知趣地點點頭,露出一個小小的酒窩——她不知道什麼是‘處刑’,只知道能在電視上看到黎沃,就會很開心,畢竟父母以前告訴過她只有優秀的人才能上電視。
女主人不忍心,鬆了口,說:“算了老公,就讓他們看一次吧,也不會怎麼樣。大家都要填問卷的吧,看了之後也好填。”
男主人苦惱地說:“可是……他們跟黎沃有關吧?你忘了那個鏟煤的人了?他可是一直不承認黎沃是惡人就被民眾組織打死了啊!我們要是跟……”
大媽低下了頭,大爺的笑容僵在了嘴上,女主人面露難色,小孫女咯咯地笑著,跟屋子裡的女兒揮了揮手,女兒一見是年齡相仿的同伴,便也高興地打了招呼。
“那個,要不這樣,”女主人拿出一個錄音器,她說,“你們先說明自己同黎沃沒任何關系,然後說幾句跟網上一樣的言論,我把這個發給民眾組織,這樣你我都不用擔心了。”
“對對!這是個好辦法!”男主人附和道。
“可是……”大爺猶豫著。
——可是他們明明是黎沃的朋友,可是他們明明知道黎沃是一個好人,可是他們明明不願意這麼做!
“爸爸媽媽!快點啦!喬霖少爺上臺了!”女兒的呼喚打破了僵持。
他們看著那名英俊的白陽人拿著光劍,步伐穩重而堅定地走上了刑場。他依舊是那副冰雕似的面孔,沒有任何感情。
黎沃穿著雪白的囚服,被矇住了眼睛,跪在臺上,面如止水,沒有絲毫地慌張。
“會不會有點血腥。”爸爸對媽媽說,他不太想讓女兒看到這種場景。
“沒事啦,這東西見多了,之後到白陽工作才能放平心態嘛,”媽媽無所顧忌地擺擺手,“讓她早點熟悉比較好,我們家可靠她打拼才能到白陽城居住呢!”
海螺上掛著的巨大時鐘敲擊出聲,白陽新歷233年4月12日下午2點整,針對外界人兼邊緣人黎沃的處刑正式開始。
民眾組織揮舞著血一樣的旗幟,紛紛吶喊著,他們各個漲紅了臉,張牙舞爪,像一頭頭沖出牢籠的猛獸碰上了發情的季節,肆無忌憚地歡騰起來,如同阿鼻地獄裡湧出的妖魔鬼怪。
革命派被白陽軍官攔住,薩福坐著輪椅,面色陰沉地看著這一切;蘭晴發了瘋似的往前創,直到白槍抵在她的頭上,直到她被鼠耳拉回,鼠耳的那支衣袖在風中疲軟地舞動,那支裝有手臂的衣袖被濡濕成深色,原來那是眼淚的痕跡;龐強不見了蹤影,他在地下城裡維持著秩序,安頓好天牛、彩蝶和蛾子他們睡午覺,便一個人跑到了稍遠的廁所,大聲地痛哭起來。
黑市裡憑借“黎沃是外界人”一事獲取非法利益的陰謀家,每個都亂了陣腳,黎沃處刑後不久,喬氏必定將他們連根拔除!到時沒了“黎沃”這個依託,百口莫辯、逃無可逃,還是盡早卷鋪蓋走人比較好!水路、鐵路、公路、航空,一桶桶金幣、一箱箱鈔票被運往私人領地,但到了中途,沒有一個不被白陽高層截胡,白塔監獄敞開了肚皮,將黑市的陰謀家掃了個幹幹淨淨。
“社群”網路裡第一次出現卡頓閃退和空屏現象,訊息刷的太多了,使用者登的太多了,情緒發洩的太多了,白陽的備用網路也在超負荷運轉。玫希耶和太陽風在諾亞的大樓內,沒有拌嘴、沒有吵鬧、沒有糾紛,兩人坐在同一張長椅上,相互沉默地看著現場直播。
白陽城美麗整潔,一排排和平鴿飛過青空,熱季伊始,大樹青蔥葳蕤,新的生命在蜂飛蝶舞間誕生。
邊緣城煙火升騰,有什麼已經開始放了炮仗,被通知還未處刑後才傻愣愣地摸摸腦袋,被親朋好友笑個不停,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喬霖舉起光劍,他的手好像在抖,又好像沒抖;他薄唇輕啟,淡淡地吐出“執行開始”四個字,他好像在哭,但沒看見他的眼淚。
黎沃跪著,面上無任何表情,恐懼沒有,期待亦沒有,他就這麼波瀾不驚地,等待著戀人將自己的頭顱砍下。
風開始吹,明明光劍還未捱到動脈,血味就已經濃厚起來,光被雲層遮住,顯得壓抑而悲催。
沒有任何前搖,光劍一斬而下!
屍首分離!!
血液四濺出來,熱烘烘地噴射在光滑的處刑臺上,噴射在黎沃雪白的囚服上,噴射在喬霖冷如冰霜的側臉上。
人群突然安靜下來,只有那顆頭顱在地上滾動,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音。
下一刻,沒等柯西確認黎沃死亡,民眾組織就爆發出口哨、歡笑和尖叫,革命派成員推開了白陽軍官的圍困,沖到處刑臺下方,照相機的閃光燈咔擦咔擦亂閃,備用網路崩潰了一次又一次,邊緣城的炮仗響了個連綿不絕。
喬霖閉上了眼,血液的溫熱在臉頰邊揮之不去。
柯西身著白陽制服,右肩佩戴著金陽肩章,走到黎沃倒下的屍體邊,進行死亡檢查。
“外界人兼邊緣人黎沃,確認死亡。”柯西說。
喬霖手一鬆,光劍“咣當”一聲掉到地上,化成了光粒子在空中消散。
白手套包裹著修長的手指,那枚星空戒指已經被他取下了。
聖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