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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沃一家在看到那兩個怪物後已逃跑半小時,五點半,大雨滂沱,邊緣城居民們都在家收看必看的白陽新聞,沒人關注外頭怎樣。
黎沃身上本就有傷,加之心神疲憊,他漸漸地跑不動了,他叫田青賢和黎響先走,但夫婦二人怎麼可能扔下兒子不管。黎響把大的行李扔下,揹著黎沃帶著田青賢在小巷裡穿梭,但無論怎麼跑,那倆怪物總會比他們先一步,攔在三人前面。漸漸地,田青賢的腿軟了,黎響的胳膊和肩膀麻了,潮濕光滑的地面讓他們好幾次摔倒。五點五十分,三人逃到一處陌生無人的十字路口,他們迷了路,體力也快透支了。而幸運的是,這次,那兩人沒有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裡。
暫時安全了嗎?
黎響將黎沃放下來,護在妻兒身前,與那兩個生物隔著條馬路相對。
黎沃驚魂未定,他一手緊緊握著母親,一手去拉父親的衣角,嗓音沙啞地說:
“爸,媽……你們、你們得再跑遠一點,它們會殺了……”
“黎沃,你身上的傷是那倆家夥弄的嗎?”田青賢插嘴道。
“不是……是,它們很危險,你們快走吧!”黎沃使勁拽著父母二人,他手都在抖。
“你覺得我們跑得掉嗎?”田青賢勾勾嘴角,抬起手臂揉亂黎沃的頭發,須臾沉下臉死死盯著對面的生物,“看來白陽……盯上我們了。”
雨水嘩啦嘩啦地砸,大風呼啦呼啦地吹,落葉撒啦撒啦地掉。這場大規模人工降雨,不知要持續多久。
是我連累了你們——黎沃突然産生了這樣的念頭,他想,如果不去荒野中探險,不進入實驗室裡,不再找喬霖,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現在的他會不會也像普通的邊緣人一樣,在家中喝著熱茶、吹著風扇,坐在沙發上看白陽新聞。
“朽木兒子,你說,那倆人能交流不?”黎響問。
黎沃回過神來,說:“交流……可能更會受傷。”
黎響看著他脖子上一圈的淤青,笑道:“那怕啥,只要能說上話——跟你講,你偉大的老爸可是特別能言善辯、巧舌如簧、左右逢源、長袖……”
田青賢掐了黎響的腰,把他疼得嗷嗷直叫,她給了眼神示意丈夫閉嘴,隨後一拍黎沃的腦袋,指著他的鼻子說:“等我們回到家,你把今天犯了什麼錯誤,都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們,聽見沒?”
“對對,還要寫五千字檢討,順便把碗洗了!”黎響看熱鬧不嫌事大。
黎沃捂著被拍紅的地方,突然覺得安心下來——自他有記憶起,父母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表露過恐懼的情緒,無論在什麼時間、什麼場合,這處“避風港”永遠氣候溫暖、永遠燈光閃耀。
是不是這一次,那兩個怪物真的走了?
好想,回家吃飯。
但下一瞬間,一把黑刀朝自己劈來!黎沃還未察覺,田青賢已經將他攬倒在地,女人躲閃不及,胳膊被黑刀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噴湧而出!
“青賢!”雨傘墜地,黎響剛伸出一隻手,他的脖子就被一條黑霧凝成的繩索死死捆住,他被拖在地上向後滑去,一手使勁摳著地板磚與握繩人的怪力抗衡,一手去拽那條粗大的繩子,男人的臉逐漸漲紅,又逐漸發青。
田青賢還未顧得及丈夫,另一刀已經劈來!她是個只會幹活的粗人,平常最大的打鬥,也僅限執著於那多要的幾毛錢跟賣菜大媽毆打,真正的功夫一竅不通,但抓、咬、喊、踢、掐等陰招學了不少。
她用工廠裡獲獎拿的的灰鋼盆擋住,這盆質量很好,硬是活生生抗住了,但隨著盆斷裂的噼啪聲越來越大,她也知自己將抵擋不住,便對坐在地上已經失神的黎沃吼道:
“快走!”
黎沃的心髒劇烈跳動著,他被這聲撕心裂肺的吼叫吼回了神,他抽出靴子後的小刀,爬出灰鋼盆的庇護,眼睛紅了,數刀斬向那隻黑手!
那黑手就像沒有痛覺般任他斬割,但摁刀力度絲毫不變,黎沃瘋了似的揮動小刀,終於在灰鋼盆破裂的瞬間,那隻黑手也終於被切斷!乓啷一聲,握著黑刀的手向空中飛出並砸到地上,黑霧瞬間包裹住刀與手,然後它們開始腐爛,那隻流血的超長人類手臂“嗖”一下縮了回去。
黎沃將田青賢扶起來,把自己的褲腳撕成布條,用從薩福那裡學來的包紮方法給田青賢止血。劇痛之間,田青賢用另一隻完好的手擦幹臉上的雨水、淚水,張望四周尋找黎響的身影——但除了不遠處地板上拖出來的血痕,她什麼也沒看到。
“你爸……你爸呢?”田青賢搭著黎沃顫顫巍巍地站起來,雨水再一次黏上了她的臉,淚水再一次爬上了她的眼眶,這個平日裡缺失“恐懼”的女人此時肩膀抖動起來,手腳冰涼,她害怕極了。
黎沃一句話也沒說,他的虎口已經裂開,血與水混在一起,鮮紅的肉翻了出來,可他並不感覺疼。他像一匹野狼,兇狠地盯著前方。
前方黑霧湧動,斷手的主人一點一點出現,跟它一起的,還有抓著黎響的一個人。
田青賢捂住了嘴。
那人不是“黎響”,不是“田青賢”。
而是“魏東”與“趙秀秀”。
“魏東”與“趙秀秀”兩只生物體被薩福放出來了,作為老師的他到底有什麼打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