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時,我終於聽清了四眼嘴裡說的話:
‘跑、快跑!’
原來這次四眼向我投來的不是什麼求救的眼神,而是讓我趕快離開的目光。
但是,太晚了。
下一刻,那些黑色的水草驟然蠕動起來,瘋狂地蔓延上我的身體,如蛇般將我緊緊纏繞。
我被冰涼粘稠的水草纏住了脖頸,再也無法呼吸,腦子裡一片空白,手裡還死死抓著四眼的手臂。
然後,我就陷入了黑暗。
……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便發現我躺在縣城醫院的病床上,旁邊的是紅了眼圈的母親和父親,見到我醒來,母親喜極而泣,嗚嗚哭著抱住了我,父親也在旁邊偷偷抹眼淚。
醫生診斷我沒什麼大礙,就放我回了家。
而我也得知,在我前往水裡救四眼之後,狗子終於機靈了一回,跑到村子去找大人求救。
很快大人們就趕到了河裡,救下了我。
然而詭異的是,他們並沒有在河裡發現四眼,只在河裡找到了,四眼被我緊緊抓著的手臂……
回到家之後,母親就把我訓了一頓,禁止我再到河邊去玩,其他孩子們也同樣被下了禁令。
而村子裡的大人們還在河裡搜尋,卻始終沒有發現四眼的屍體。四眼就好像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只留下了一根殘存的手臂。
四眼的葬禮舉行得很隨意,而在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四眼的父母在外面賺了大錢,卻早早離婚,各自組建了家庭,而且他們覺得四眼視力天生有問題,是個殘疾兒,對他不管不問,離婚的時候誰也不想要四眼,雖然法律將四眼判給了他的父親,但他的父親卻不願撫養四眼,不想讓四眼這個拖油瓶來破壞他現在的家庭,便將四眼扔給了自己農村裡的姐姐,只是每年給他們打些撫養費。
因為四眼是夭折,又沒有完整的屍骨,他的葬禮舉行得很潦草,只是拿了幾件他過去的衣服,和他的手臂一起,隨便找了個坑埋了,甚至都不能稱得上是一個葬禮。
而他的父母,也一如既往地沒有出現。
當我的母親聽到這件事的時候,也不禁嘆了口氣:‘造孽啊。’
我也沒有參加四眼的葬禮,我的父母害怕四眼覺得一個人去地下太孤獨,會來帶走僥幸從那場事故中活下來的我,所以四眼葬禮那天,也就是他頭七那天,嚴令禁止我出去。你知道,那個時候農村裡的人,總是有些迷信。
雖然我覺得四眼不會這樣做,但還是乖乖聽了父母的話。
四眼的頭七順利地過去了,我的父母也終於鬆了口氣。
一天,我母親拿著一雙鞋子,奇怪地問我:‘這鞋子是哪裡來的?’
‘這鞋子不是我的,’我回答說,‘是四眼脫了放在河邊的。’
我母親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她動了動嘴,但最後什麼都沒有說。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天他們把我從河裡救出來時——
我腳上穿的,就是這雙鞋子。”